第6章 念安有惑
「你說,江家小姐剛回丞相府就暈倒了?」翊王府上,顧靖翊暗自琢磨著追風傳來的消息。
這江家小姐還如小時候一般,體弱多病,看來在清平山莊倒也沒養的多好。
回想起馬車上匆匆的一瞥,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分明是冷宮中垂垂老矣的妃子才會有的神色,她不過豆蔻年華,又怎會……
想到這,顧靖翊不知怎得,心裡竟隱隱覺得有些煩躁。
「太醫可曾看過了?」
「許院首已經在江小姐房裡了,只是———
江小姐身邊有高人保護,我們的人不能離的太近,所以……」
追風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要不是他逃命的本事多,就憑江小姐身邊那個蒙面人不要命的打法,他能不能完整的回來都是個問題。
追風的武功在大淵也算得上數一數二的高手,竟然連他都打不過。先是金縷衣,再是身手了得的暗衛,這江家小姐的本事還真是,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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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太醫,小女如何了。」江銘著急地開口,看著許院首不緊不慢地打開藥箱,他恨不得自己上手。
「江大人,江小姐許是舟車勞頓,過於疲乏,一時氣虛,待我給她紮上幾針,小姐便能醒了。」許檜言罷,起身將江銘與白沐雲請了出去。
待小廝將門掩上,許檜立馬將窗戶打開,低聲催促,「快,秋霜姑娘,春意姑娘。」
「許老。」二人翻身進了房間,點頭示意。任誰也想不到,這太醫院院首竟也是清平山莊的人。
「長話短說,冬雪姑娘呢?」許檜雖負院首之名,可他不擅解毒,小主子的毒整個清平山莊也唯有冬雪與莊主有法子壓制。
「冬雪為小姐尋葯去了,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看著床上飽受折磨的小姐,春意焦急又無助。
「這……」許檜快急瘋了,小主子要是在他這出事了,莊主不得扒了他的皮。
「沒辦法了,許老,您可有法子暫時將主子弄醒。至少不能讓那些人覺察到主子的異樣。」
事已至此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許檜穩了穩心神,拿出銀針刺向江卿若身上幾個穴位。為今之計,只能祈禱小主子快點醒過來,自行壓制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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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江卿若正跌跌撞撞地四處摸索。
「長安———」
是誰在叫她。
遠處突然出現微弱的金光,少女不受控制地往光芒處靠近。
待走的近些,她看清了。
那雙眼睛,是她死前看見的眼睛,滿懷慈悲。
少女瞪大了雙眼,她想看清那張臉。
長姐——不,不是長姐。那雙眼睛不再慈悲,而是溢滿了淚水與悔恨,這怎麼會是長姐呢。不是的,一向沉穩端莊的長姐怎麼會出現這種神情。
長姐的臉不斷在少女眼前變換著,時而滿眼慈悲,時而雙目含淚。少女使勁兒晃著腦袋,想將那不切實際的幻想打破。
「咚———咚———咚———」
是法華寺的鐘聲,一下一下,漸漸撫平了她焦躁的情緒。
「小姐,小姐……」.
聽見春意的聲音,少女緩緩睜開了雙眼。有光落在窗柩上,金黃色的光像極了夢中,少女抬手揉了揉眼睛,萬幸,沒出現長姐的臉。
江卿若鬆了口氣,瞬間,熟悉的刺痛感傳來,少女忍不住揪緊了被子,悶哼了一聲。
嘖,這毒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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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念安有一事不明,還請師父解惑。」
法華寺,念安靜靜立於禪房外。
禪房內,明凈大師跪坐在蒲團上,並未言語,只是繼續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手中的木魚。
也不知過了多久,明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頭望著面前的佛像。
「進來吧。」
念安低聲了念了句佛號,走至明凈身旁,雙手合十跪了下去。
「師父———」念安低聲開口,可明凈只是那樣靜靜的看著她,眼神悲憫,一如十年前她剛入法華寺那般。
「不涅槃,何成凰。」明凈的聲音似是夾雜著無盡的慈悲與蒼涼,念安不由得一怔,似乎從前也有人說過同樣的話。她還想再問點什麼,卻被請出了禪房。
「明凈———」待念安的身影完全消失,有一老僧從禪房外緩步走來,「你不該……」
「師兄,」明凈打斷了老僧的話,「不算天機,不是嗎。」
老僧定定地看著眼神執拗的明凈,終究只是沉聲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半晌,明凈從蒲團上起身,虔誠地朝佛像拜了拜。
「她合該知道的。」
聲音消散在不遠處正殿傳來的誦經聲中,似是說給面前的佛像聽,亦似是說給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