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決定
春娘看著滿身青紫的大丫,頭上的傷口雖然纏著一塊破布,但仍可清楚地看到殷殷的血漬。
望著比同齡人瘦小許多的女兒,春娘想到她昨日在自己懷中奄奄一息,隨時都會喪命的樣子,便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是啊,夫家既不把她們當親人,她們又何須千般顧慮?他們既然無情無義在先,也怪不得她們為自己討一個公道了。
春娘這廂拿定了主意,當下對李大牛行了個蹲禮,道:「既如此,便依李大哥與大丫。只是還須勞煩李大哥寫個狀紙,與我們遞到衙門去。」
李大牛見狀,虛扶了一下,道:「鄉里鄉親的,不必這般見外。那咱家先家去,讓阿勁寫一份狀紙。正好今日初一,是縣衙開衙的日子,我就與你們遞到縣老爺那。不然四月到九月休衙,又得等上半年時間。」說罷,便起身告辭。
柳陽說了這許多話,覺得體力不支,又昏昏睡去。
春娘見女兒面色蒼白,一絲血色也無。有心想為女兒做點東西補補,怎奈家中一貧如洗,連一顆雞蛋都拿不出。
方才李大牛雖送來了八百個銅板,但那卻是要防著請郎中的。村裡沒有郎中,從鎮上請一個郎中,出診費就不老少,何況還有葯錢,她如何敢亂花?
大丫現在一門心思要打官司,也要一筆訴訟費。且李大牛家也不寬裕,平時已得人家不少助力,又怎可沒皮沒臉地總靠著人家?
春娘嘆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無力,拿起針線,替大丫縫補起刮破的衣裳。
李大牛自去尋他兒子李勁寫訴狀不提。
這邊柳陽一氣睡了兩個時辰,直嚇得春娘一個勁地念佛,生怕有個好歹。等到柳陽醒轉過來,已近黃昏。
此時正是三月,天色暗得沒有那麼快。柳陽看著自窗外透進屋裡的雲彩,心裡想著,明天定是個好天氣。
睡了一下午,柳陽感覺多少恢復了一絲精神。她看著自己如柴般的嶙嶙瘦骨,嘆了口氣,心知得儘快養好傷,方能琢磨以後的出路。
她定下神來,先自己檢查了一下全身,除了頭部傷略重,還有肋骨吸氣有疼痛,應該是斷了兩根肋骨。其餘都是皮外傷,只是這頭部與肋骨比較麻煩,要休養一段時間方能痊癒。..
知道了自己的情況,柳陽心中有了底。忽又聽得屋外有低低的交談聲,她聽力極好,待聽清是李大牛與春娘的聲音,便使力喊道:「阿娘!」
春娘聽到呼喚,提步走來,見柳陽醒來,不禁面帶喜色,問:「醒啦?肚子餓了沒?娘去端飯來。」
柳陽低聲道:「娘,不急,外頭可是李大叔來了?」
春娘道:「是啊,你李大叔讓阿勁寫下了狀紙,又趕忙送到縣衙去了。知縣大人定了後日審理,明日會來傳喚你和小紅。你李大叔說明日傳喚就不能回家了,要判完官司才放歸家。兒啊,縣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現在這傷,要是住幾天,怕是會影響。要不咱就不告了啊?」
「娘,既已走到這一步,豈能退縮?沒的讓人笑話我們行事虎頭蛇尾,又連累李大叔為我們奔波。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住幾日而已,不妨事的。一會您麻煩李大叔幫忙砍幾根柳枝來,我要用。約一尺長短,不用很多,四根就好。」
春娘見她如此堅決,心知無法勸阻,只道女兒是為了自己出口氣,求個公道。卻不知眼前的這個已不是她的女兒。
春娘自去拜託李大牛,不一會兒端來一碗野菜湯,對柳陽說道:「大丫,你兩天滴米未進,來,把這碗湯喝了,才有力氣。」
柳陽知道家中沒有口糧,這必是春娘省下來給她的。她搖搖頭,道:「娘,你喝,我不餓。」
春娘道:「娘喝過了,今兒你小蘭妹妹送了一籃野菜呢!」半哄半騙地將一碗野菜湯餵了柳陽。
這邊剛喂完柳陽,那邊李大牛已將柳枝砍了回來。因天色漸黑,寡婦門前不好逗留,李大牛匆匆吩咐幾句,便回家去了。
這時春娘燃起了松枝,柳陽心知家裡貧困,用不起油燈,每次只能打柴時撿些松枝回來。
柳陽略帶歉意地對春娘道:「娘,我需要一些布條,可能得拆一件舊衣才行。我右側肋骨斷了兩根,必須固定起來,不然明天沒辦法去衙門。」
「竟然斷了兩根肋骨?那如何還能出門?那個吳郎中也是個不靠譜的,怎的也沒告訴我這件事?不行不行,我要來去請郎中來給你看看才好。」
柳陽看著手足無措的春娘,心中溢滿了溫暖的感動,她自小沒有媽媽,爸爸自己組了一個家,與她形同陌路。穿越到這個世界,雖然處處不如意,卻幸好有個母親事事為她。
她忍下心中快要洶湧而出的淚意,緩緩勸道:「娘,都說了我沒事。我只須固定好斷骨,不劇烈活動,無礙的。三個月便可癒合。還有,阿娘,以後您不要再為我請郎中了,太費錢。這錢是跟李大叔借的吧?他家要供一個阿勁上學,尚且吃力,咱怎好總是麻煩人家。您只需去藥鋪為我抓上七天的三七粉就可以了。縣衙不能熬藥,我帶著就水吃方便。」
春娘如何肯依,卻又說不過柳陽,看著躺在病榻還處處安慰自己的女兒,春娘覺得自己真是百無一用。
如此拉鋸許久,最終還是春娘敗下陣來。她拿了一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舊衣,剪成長條,又用針線把布條縫接起來,然後才用布條將柳枝仔細地固定在柳陽胸部。
做完這些,春娘將紡車搬出來,就著火光紡起線來。在吱呀吱呀的紡車聲中,柳陽又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