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長利號出港再添神秘外衣,關署長到底要將誰送到香港
許常山出獄
突然,方城停下了腳步,跟在他後面的大鵝一頭撞在了他的腳脖子上。方城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言四海犧牲的消息肯定傳到了延安,但是延安並沒有給自己發報再次下達中斷在言四海手中的信息,又沒有派人前來與自己聯絡。
言四海的死是一個偶發事件,他一定是發現了某個秘密,這個秘密一定與方城有關,田文水要確保這個秘密不被泄露,才不惜讓魏萬山冒著被暴露的風險將其殺害。
日本人運送黃金這事兒應該是田文水在上海對接,皇太極寶刀的秘密是由周悅山在負責,魏萬山是田文水策反的內奸,那麼言四海之死肯定會與這批黃金有關。
方城想來想去,決定去看看言四海,不知道警察局如何處理他的屍體,我們的同志有沒有給他準備一塊墓地。
方城轉身出了門,留下身後的大鵝叫喚了兩聲。
方城坐了一輛人力車,直接奔向警察局,他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前去找萬從宗,警察局大院里的另外一棟樓就是上海海關總署大樓,方城打著傑弗洋行辦理貨輪出入境的幌子前往諮詢,順道找萬從宗。
不多久,方城到了警察局大院里,他向門衛亮明身份,做好登記,他剛進門,就遇到了萬從宗從大樓里出來,方城看到萬從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兩人很有默契地向一樓的衛生間走去。
「老言的屍體是怎麼處理的?」方城輕聲地問道。
「在停屍房做完屍檢,出了報告的第二天,通知他們學校的人來領走了,據說是一位姓文的老師來辦理的,埋在萬國公墓裡面。」萬從宗提了提褲子,小聲地回道。
「文老師?和老言是什麼關係?是我們的人嗎?」方城轉過頭來又問了一句。
「這個不清楚,估計是同事或者是要好的朋友吧。」萬從宗整理了一下衣服,剛要轉身出去,突然又回來對方城說道:「有個情報要注意,許常山出獄了,具體去向不明。軍統的人來辦理的手續。」
方城沒有說話,許常山出來了?他不是被定義為內奸嗎?難道國民黨內部有人保他?許常山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讓國民黨既不能關他,又不能殺他。.
萬從宗離開了,方城洗了洗手,也轉身出去了,他決定還是去海關總署去一趟,一方面是報備長利號明天的出港,另外一方面他也想查查傑弗洋行最近這些貨輪的具體去向,很有可能在這些信息當中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方城從警察局大樓出來,左拐沒走多遠,就到了海關總署大樓,在一樓的備案室里向一名工作人員提交長利號的出關報備材料。
「先生,長利號的報備已經完成了,早上有一位小姐來辦的。」工作人員把材料遞給了方城。方城感到很奇怪,王美蘭這麼快就來辦理手續了嗎?
方城對他說道:「能否把她辦理的材料我看看,今天突然又增加了一批貨物,我擔心有所有遺漏。」
海關工作人員從抽屜里找了找,把長利號的報關材料給了方城。方城拿過來仔細地看了看,物品大致不差,基本上都是厲文封需要的那些東西,而那批銅製佛像卻有36個箱子,備註一欄里標明了「一箱兩件」,單箱毛重119公斤。
就在方城要把材料還給海關人員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一個細節,長利號在返程途中將在香港停留一晚。方城是了解這艘貨輪的,它根本不需要沿途補給,為何要在香港停靠?方城默默地記了下來。長利號去香港絕對不會是偶然,可以確定的是,長利號就是日本人用來運送黃金的,如此重要的行為,怎麼可能去英國殖民地的香港停靠一夜。
關候亭的見面禮
方城把資料還給了海關總署的工作人員,轉身走到大門處,一名站在那裡多時的海關警察攔住了他,問道:「您是傑弗洋行的方經理吧?我們關海關署長有請。」
方城愣了一下,關候亭找自己幹什麼?難道這批貨輪出港有問題?
既然關候亭有請,就去見見,方城遇到的意外已經很多,心裡早有準備,不在乎多這麼一件。
方城跟隨那位署警來到了三樓的署長辦公室,被引了進去。
關候亭正坐在辦公椅上籤署著某份文件,見到方城進來了,站起身來,放下筆,取下鼻樑上的眼鏡,揮手讓署警離開,然後微笑地對方城說道:「您是方經理吧,久仰,久仰。鄙人請你來有件小事相托。」
方城不由得心裡有些疑惑,自己能幫海關署長什麼忙呢?
方城連忙應道:「關署長,我一個小小的洋行經理能幫您什麼忙呢?」
關候亭將方城引到會客廳沙發上坐下,掏出香煙遞給他一支,方城雙手接上,連忙掏出打火機給關候亭手上的煙給點上,關候亭翹上二郎腿,慢悠悠地說道:「中午時分,你們傑弗洋行的王經理前來辦理出關手續,我私下給她說了一下,我有批東西能否搭你們的船,幫忙順道帶到香港?」
方城一驚,關候亭要帶的東西肯定屬於違禁物品,他一個海關署長為何要用這種隱秘的方式來捎帶貨物呢?
「你們洋行的王小姐不敢直接做主,說要請示你或者童老闆,正巧你到窗口查詢長利號的時候,我經過你身邊,就把你給請上來,商討一下。」關候亭繼續說道。
「不知道關署長要帶什麼東西?這件事情,我要回去請示童老闆才好定奪啊。」方城回答道,王美蘭都能推給自己,我為何不推給童白松呢?
關候亭聽到方城的回答,臉上有點不悅,方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趕緊說道:「關署長,您是海關署長,您的話就是指示,您說是什麼物品,我回去就和童老闆商量商量,如何確保您的物品安全、順利地到達。」
關候亭從嘴裡吐出一口煙,慢悠悠地說道:「方經理,您請放心,不是什麼違禁物品,也不違反民國政府的法律法規,主要是最近南下的船隻就你們長利號,我也就是和你們協商一下,希望能儘快將他送到香港。」
「不知關署長需要我們攜帶的物品是什麼,我也好去查看長利號的倉位是否能夠協調。」方城還是不鬆口,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不是什麼貨物,我一個遠房親戚,他一直逗留在上海,現在的時局不穩,他想回香港避避。」關候亭漫不經心地說道,一雙眼睛眯著縫,盯著方城。
方城明白了,關候亭要運走的不是物品,而是要送一個人到香港。這個人一定不簡單,不乘坐客輪,不坐郵輪,反而要通過貨輪的方式離開上海,此人是見不得光的。
一個能讓關候亭出面進行「走私」的人,會是誰呢?
方城假裝驚訝地說道,「一個人?關署長開玩笑吧,有這麼多的客輪,郵輪可以乘坐,為何要去乘坐長利號這種又臟又亂的貨輪呢?」
關候亭又露出不悅的表情,方城又假裝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既然關署長看得起我們傑弗洋行,我立刻回去向童老闆請示,一個人還是很好說的。」
關候亭站起,方城明白是送客的意思,他說道:「你回去給童白松說一聲,今天晚上長利號11點出港,我讓人帶著我家的親戚去十六鋪碼頭等著。」
關候亭的語氣哪是什麼商量,直接就是命令了,方城拱拱手,道別下樓離開了海關總署。
神秘的乘客
方城回到了傑弗洋行,他把關候亭請傑弗洋行幫忙帶人的事情給童白松說了,童白松既感到很疑惑,又覺得很正常,這個世道,日本人被趕跑了,總有一些曾經給日本人做事的漢奸,叛徒們想著趕緊離開中國,說不定是哪位曾經的偽政權的高官走了關候亭的門子,想通過秘密的渠道逃亡香港。
方城心裡卻不覺得這事是個簡單的內奸逃亡事件,關候亭是什麼樣的人,死忠的國民黨,他是個堅定的愛黨愛國人士,一生唯一忠於國民政府,忠於蔣委員長,曾經在日戰區的日子裡,關候亭在海關這個位置上,既不媚日,更不投日,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關候亭對內奸和賣國賊從來都是嫉惡如仇,即使是在過去日本人在上海的時期,哪個漢奸、賣國賊到了海關,無論多大的官,關候亭都不會給面子。
日本人為何不換掉這位海關總署呢?原因很簡單,即使是敵人,也對關候亭的一身正氣很是欽佩,只要他忠於自己的職責,至於他信仰,在人才方面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既然關候亭是一個滿身正氣的人,他怎麼會給一個漢奸走後門呢。
方城決定晚上一定要去碼頭看看這個神秘的人。
方城剛從童白松的辦公室里出來,就遇到王美蘭在準備晚上長利號出港的相關事宜,他湊了過去,問王美蘭:「王小姐,今晚長利號出港,你又要忙到半夜吧?」
「長利號出港,我又不去解纜繩,不用忙到那個時候,晚上要陪童老闆去聽戲。」王美蘭頭都沒回地說道。
方城沒有說話,他現在打算回家去,問問老林在碼頭有什麼新的發現。
方城招呼了一輛人力車,往家趕,他看了看手錶,這個時候老林應該剛剛吃完飯,如果速度快一點,能夠在弄堂口子上碰上他。
正如方城所料,方城剛到漁陽里弄堂口,老林正抽著旱煙從裡面走了出來,老林也多歲的人了,一臉的絡腮鬍都有些許已經花白。
方城遠遠地看著老林走過來,心裡不由暗暗地想,老林才算是真正的傳奇,他絕大多數的故事將會被他永遠地帶入墳墓。
老林也看見了方城,他還是不緊不慢地走著,他清楚,方城這個時候回來一定是有事的,既然方城在遠處等著,那就一定是找自己有事。
方城等老林走近了,微微地笑了一下,說:「老林,出門啊,碼頭上今天忙不忙?」
老林瞥了他一樣,慢悠悠地說道:「方老闆好,碼頭最近事情多,連囫圇飯都吃不上幾口。」
弄堂口人來人往,他們的對話既平常又飽滿深意。方城明白老林的意思,碼頭上有新情況。
老林假裝忘記帶了什麼東西,訕訕地向老林道別,往回走,老林慢慢地跟著,當他走到弄堂口轉角處的時候,老林微微轉身瞟了一眼。
秋月楓正依在門上,嘴裡嗑著瓜子兒。
過了轉角口,老林快速地跟上方城,他們走到離漁陽里不遠的一家茶樓里,找了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老林沒等方城喊夥計上茶,就急著說道:「我被碼頭上選上,去長利號上面的做幫工,來回十天左右,今晚要隨長利號前往南洋。」
方城一怔,心裡又不由得一喜,自己的人上了船,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如果老林真的隨著長利號前往南洋,日本人運送黃金的秘密任務就有了我們自己的人在裡面進行掌控,事情就好辦多了。
方城說道:「這是件好事,我正找不到理由把我們的人安排上船呢,既然你能上船,真是太好了。」
「需要我在船上做什麼?」老林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只是淡淡地問方城,他對方城,如同當年對孫烈臣那般的信任;方城對老林的情感,比同志的感情更加深厚。
「你上了船,注意幾件事情,一是那批佛像到底去了哪裡,經了誰的手;二是長利號將從南洋運送一批黃金回到上海,你在船上搞清楚,這批黃金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存放,三是今天晚上會有一個神秘客人上長利號,他將在香港下船,你要在船上密切地監視他,看他到底是誰,搞清楚他的身份。」方城一口氣給老林做了布置。
老林點了點頭,站起來,把旱煙桿插在腰上離開了茶樓。
方城看著老林逐漸走遠,他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叫了一杯茶,慢慢地品著,仔細地將心裡的那個計劃重新梳理了一遍。
問題還是回到了原點——言四海到底為何而死?
方城決定下午時分去見一見給言四海收屍的文老師,他心裡有種預感,這位文老師絕非等閑之輩,說不定能從他那裡得到有用的信息。
方城慢慢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由地叫了一聲「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