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言四海的遺物早在三年前就留下,他的身份卻更加可疑

第18章 言四海的遺物早在三年前就留下,他的身份卻更加可疑

老學究文重月

方城從茶館出來,坐了一輛人力車往靜安小學去了,靜安小學就在幸福里弄堂的街對面,方城實在不想再去那個地方,言四海就因為自己的到訪而犧牲了,方城在心裡始終認為自己是有責任的。

幸福里弄堂口的餛飩攤已經不見了,方城瞟了一眼,轉身進了靜安小學的校門。門衛室的一個老頭攔住了他。

方城說明了來意,自己是言老師的遠房親戚,聽說言老師遭遇意外,專程來到上海祭奠他,順道來感謝一下幫忙處理後事的文老師。

門衛王老頭嘆了一口氣,說道:「言老師真是個好人啊,死得也太冤了,最後給他收屍的人居然是文學究。」

方城怔了一下,聽王老頭的語氣,言四海生前與文老師關係並不怎麼樣,他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方城向王老頭道完謝,慢悠悠地往裡走,心裡在嘀咕著,自己的這套說辭會不會有問題,言四海生前並沒有將自己的家庭情況告訴過他,組織上對他的家庭結構也知之不詳,如果文老師的身份有問題,自己會不會露出破綻。

方城一邊走一邊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王老頭說的教務處,王老頭告訴他文老師原來是教歷史的,因為在20年代那個特殊時期,說過一些反對北洋軍閥的話,在一個夜裡被一輛車給撞成了殘疾,至今行走都不是很方便,學校就將他安排到了教務處,處理一些學校事務。

教務處的門是開著的,方城進門之前瞟了一眼,一個戴著眼鏡的清瘦老者正伏在一堆書中寫著什麼,屋裡就他一個人。

方城咳嗽了一聲,輕輕地敲敲了門,老者抬起頭來,一雙精銳的眼睛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看了看方城,一臉嚴肅地問道:「先生,您找哪位?」

「請問文重月,文先生在嗎?」方城問道。

「老朽便是,您請進。」文重月摘下了眼鏡,向方城招了招手。

方城慢慢地走了過去,坐在了文老師的對面,他的桌案上堆滿了各種書籍,只留下文老師的那顆頂著花白頭髮的腦袋露了出來。

方城瞟了一眼桌上的書,最上面是一本《皇明通紀》,這是一本很小眾的明代斷代史書,成書在嘉靖年間,主要以編年體的形式記載著明代從太祖到武宗時期的幾乎所有明代初期大事件。

文重月看到方城看了一眼這本書,老學究的本色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開口問道:「先生也對《皇明通紀》有所研究?」

方城不由啞然一笑,說道:「文先生不愧是技精學者,先問我姓甚名誰,就問我看過哪樣書,在下方城,在先生面前不敢談研究,《皇明通紀》在少年時讀過幾次,現在想來,還是沒有讀透徹啊。」

文重月聽方城如此一說,不由得眼神一亮,坐直了乾瘦的身軀,說道:「想不到方先生還讀過這本書,難得,難得啊。不知方先生覺得書中哪個地方讓你多年後才有感悟?」

方城見到文重月一本正經的模樣,心裡暗生敬佩,說道:「明英宗初期,土木堡之變,大明盡喪50萬精銳大軍,英宗被瓦剌所擄,國之危亡只在頃刻之間,于謙橫空出世,力挽狂瀾,扶大廈於不倒,不想卻在七年後被複辟的英宗殘殺,在下一時之間不明白於少保明明可以在復辟之夜舉舉手指頭就能摁滅那群投機政治的宵小,為何他寧願俯首待屠,也不做那扭轉乾坤之事。」

文重月聽方城說完,又慢慢地把眼鏡戴上,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看著方城,緩緩地說道:「我中年才出一個於少保,而過往三十年之中國又何嘗沒有於少保,倭寇侵我華夏,中原大地上又有多少於少保橫命江河,血撒熱土,他們心中又何嘗不是和於少保一個信念,國之重,重於君,重於命。」

方城正了正身,心裡對文重月又多了些敬意,看著老先生的眼睛說道:「方某也是今年才有所領悟,于謙心裡裝的不是明英宗,不是明代宗,而是社稷和大明;我中華抗戰十多年,成千上萬犧牲的仁人志士心裡盛裝的也就是我們的國家,才讓他們可以前仆後繼地以身許國,想到這些,不由得心生崇敬。」

言四海的遺物

文老先生聽方城說完,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方城沉默了一會,說道:「感謝文老先生賜教,在下透徹,此次前來,專程來給老先生道謝。」

「方先生謝我何事?」文重月眼裡露出一絲疑惑的眼神。

「我家遠房親戚言四海在上海遭遇不幸,家裡人得到消息,早趕夜趕,直到今日我才來,不想您老先生已經處理好了他的後事,我特定前來想老先生致謝。」方城站起身來,向坐在書堆中的文重月鞠了一躬。

文重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緩緩地說道:「雖然我與言四海生前素來不睦,那也只是學術上的爭議,死者為大,我不出面,橫死的言四海就只能光溜溜的在警察局躺著,入不了土,安不了心啊。」

方城沉默了,他坐了下來,聽老先生的意思,他與言四海生前似乎有著無法調停的矛盾。

「言四海與老朽不但同為嶽麓書院(作者:現湖南大學)學友,后又共投燕京教學,日寇猙獰,南下上海,汪偽相邀,老朽以殘疾之軀拒之,不想言老弟滿腔熱血,投身政治,老朽與之道不謀,投身政治,拋頭顱,抗日寇豈不快哉,隨想此人不走明途,暗入詭道。可惜,可嘆啊。」

方城心裡不由心裡一驚,若如文重月的說法,言四海的身上難道還有組織上不清楚的身份?或者說文重月所說的詭道是因為言四海加入了我黨地下組織?

方城希望能從文重月口中得到更有價值的信息,不緊不慢地說道:「言四海,四表哥也是無奈吧,中國事以自此,他總是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的。」

文重月聽到方城這麼說,眼睛稍顯驚訝,頓了頓,才慢悠悠地說道:「事有幾成,人有幾身?言四海一介書生,投身壯烈,甚為可敬。只是老朽不解,此人為何與范文程之流同污,甚至不惜做起了他的幕下之賓,前不能登堂,后不能入室,暗持筆墨供人驅使。老朽眼拙心不瞎,實在對此行為深感不齒。若非言四海橫死,老朽連見他一見都覺面污。」

文重月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搖搖頭。方城頓時感到震驚,文重月先生的話,他聽明白了,范文程是明朝最大的漢奸,不就是指汪精衛嗎?聽老先生的話,言四海不但是汪精衛的人,而且還與他交往很深,極有可能還是汪精衛的筆杆子。

這個信息簡直讓方城腦袋裡一片眩暈,不由得站起身來,驚愕地看著文重月。

文重月看著方城,還是一副不緊不慢地語氣,說道:「既然是故人之親,有些東西還是歸趙為好。」

文重月彎下身來,在腳底的木書箱里翻找著,不一會兒,他抬起頭來,手裡拿著一本用灰白棉布包裹的書籍遞給了方城,說道:「言四海在三年前的一個夜裡,專程找到我,托我保管此物,說此為生前最後之貴物,無人可托,若有一日遭遇不幸,自有家人前來,交付此人即可。」

方城有些疑惑,言四海的遺物不應該是最近的東西嗎?不應該是他發現的有價值的情報嗎?怎麼會是三年前的一本書?他是不是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呢?

文重月看著方城疑惑的表情,慢慢地把灰白的棉布展開,露出一本黃色的大開本古籍,書面四個大字映入眼帘——《永樂大典》。

文重月嘆了一口氣說道:「此書世間已少見,想當年成祖何等氣魄,集天下群書於一體,修曠世奇書於當世,600年來,煌煌文字3億有餘,我輩能見的卻不過千萬之一,言老弟留有一冊,也不妄他蛀書一生。此書,你帶去吧,只是可惜得緊,言四海居然在此書上隨意塗鴉,這祖宗之寶典,也配讓他那種弄墨小人玷污!」

文重月說得有些憤恨,方城心裡卻不由得一喜,言四海把此書託付給最看不上自己的文重月,只見此人心智極高,任誰也想不到自己會讓自己的對頭來保管物品,言四海在這本書上一定留有信息。

方城雙手接過這本書,又小心地將灰白棉布重新包裹上,裝入自己的皮提包里,深深地向文重月鞠了一躬,說道:「感謝文老先生仗義,更佩服先生之風骨,若有緣再見,定將請教先生,屆時請先生賜教。」..

文重月沒有說話,只是扶了扶眼鏡,低下頭,拿起筆繼續寫著。

方城轉身出了門,剛走到門口,聽到文重月在後面說了一句:「卿本佳人,奈何為賊啊……」

方城沒有回頭,只是頓了頓,自己身邊所有人都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似乎所有人都需要他去一一確定身份,如果犧牲了的言四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並不為組織所知,那死去的魏萬山呢?他又到底為何被田文水策反?

一堆的謎團縈繞在方城的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方城走了門,文重月又緩緩地抬起了頭,輕輕地摘下了眼鏡,一雙精銳的眼睛盯著方城的背影,不由得又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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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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