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長風呼嘯
十二月初十這一天，下起了雪，薄薄的一層落在地上，像是濃霜。
守墓員抄著手窩在小屋裡聽折子戲，咿咿呀呀的腔調，落在空曠的夜色里總有些悲涼的味道。
蘇琉璃撐著一把傘，默默地站在墓園裡，男人修長的身影就站在她面前，神色淡然，看不出多少情緒。
她嗜睡，記憶里又奇差無比，她記得自己活了近萬年，但早已經記不起具體年歲，可是她始終記得自己叫蘇琉璃，記得每一年的這一天，她總要來城西的墓園站一站，從枯原到驛館到客棧到公館到車站再到墓園。
不記得是為誰，也不記得那人同自己該是什麼關係。
其實，很多事情是早該察覺端倪的。
從最初他喚她一聲「阿璃」，他熟稔古式菜系，知曉她所有喜惡，從他出現的那一天起，她的夢境越來越清晰，記憶力逐漸恢復，身體里所有不正常的地方都漸漸消弭。
大概都是因為，那個東西與它的主人重逢。
雪勢漸大，她低笑了一聲，雪地里落下不深不淺的嘆息。
「江璽，我來還你的東西。」
她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但她知道，自己長活萬年偏偏沒有記憶，大概是因為體內那顆偷來的珠子。
因為原本不屬於自己，所以叫偷。
她慢慢向男人靠近，身體明顯有灼熱感，抱住他的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從身體里流走，有新的東西緩緩灌入，江璽回抱著她，眼眶通紅：「阿璃，我知道是你。」
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你。
我怨過你，恨過你，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憑藉最後一魄，存於三界萬年。
九千九百七十六年前，在他們腳下的這片地方，發生過一場駭人的血戰。
皇帝聽信讒言相信蘇家私藏魔物意圖謀反，以全家上下數百條人命為威脅，逼迫他們交出寶物，蘇家舉家逃亡，半途被大肆屠殺，血跡染滿雪地。
江璽為救人一己獨戰十萬兵馬，落入陷阱。
後來蘇琉璃活了下來，而江璽沒有。
他的內丹，也就是所謂魔物，被獻給當朝天子。
然，聖意難測，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蘇家逃不過滿門抄斬的結局。
蘇琉璃卻因為江璽臨死前捏給元神的一訣，意外成為它的新宿主。
長活萬年，卻不留記憶。
而江璽內丹被誰所取，顯然可見，江璽所信並非傳言或揣測，而是，他存活萬年至今，也只告訴過一個人：
我這顆寶貝啊，要心尖人的血祭才取得出來。
他死後，執念漸深，護著最後一縷魂魄存活於世間萬年。
封印解除，蘇琉璃所有記憶歸位。
她記起禍起那日，江璽的師傅來找過她。
他說，這是阿璽命定的一劫，無論怎麼樣，你們都必須有十二月初十這一天，下起了雪，薄薄的一層落在地上，像是濃霜。
守墓員抄著手窩在小屋裡聽折子戲，咿咿呀呀的腔調，落在空曠的夜色里總有些悲涼的味道。
蘇琉璃撐著一把傘，默默地站在墓園裡，男人修長的身影就站在她面前，神色淡然，看不出多少情緒。
她嗜睡，記憶里又奇差無比，她記得自己活了近萬年，但早已經記不起具體年歲，可是她始終記得自己叫蘇琉璃，記得每一年的這一天，她總要來城西的墓園站一站，從枯原到驛館到客棧到公館到車站再到墓園。
不記得是為誰，也不記得那人同自己該是什麼關係。
其實，很多事情是早該察覺端倪的。
從最初他喚她一聲「阿璃」，他熟稔古式菜系，知曉她所有喜惡，從他出現的那一天起，她的夢境越來越清晰，記憶力逐漸恢復，身體里所有不正常的地方都漸漸消弭。
大概都是因為，那個東西與它的主人重逢。
雪勢漸大，她低笑了一聲，雪地里落下不深不淺的嘆息。
「江璽，我來還你的東西。」
她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但她知道，自己長活萬年偏偏沒有記憶，大概是因為體內那顆偷來的珠子。
因為原本不屬於自己，所以叫偷。
她慢慢向男人靠近，身體明顯有灼熱感，抱住他的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從身體里流走，有新的東西緩緩灌入，江璽回抱著她，眼眶通紅：「阿璃，我知道是你。」
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你。
我怨過你，恨過你，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憑藉最後一魄，存於三界萬年。
九千九百七十六年前，在他們腳下的這片地方，發生過一場駭人的血戰。
皇帝聽信讒言相信蘇家私藏魔物意圖謀反，以全家上下數百條人命為威脅，逼迫他們交出寶物，蘇家舉家逃亡，半途被大肆屠殺，血跡染滿雪地。
江璽為救人一己獨戰十萬兵馬，落入陷阱。
後來蘇琉璃活了下來，而江璽沒有。
他的內丹，也就是所謂魔物，被獻給當朝天子。
然，聖意難測，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蘇家逃不過滿門抄斬的結局。
蘇琉璃卻因為江璽臨死前捏給元神的一訣，意外成為它的新宿主。
長活萬年，卻不留記憶。
而江璽內丹被誰所取，顯然可見，江璽所信並非傳言或揣測，而是，他存活萬年至今，也只告訴過一個人：
我這顆寶貝啊，要心尖人的血祭才取得出來。
他死後，執念漸深，護著最後一縷魂魄存活於世間萬年。
封印解除，蘇琉璃所有記憶歸位。
她記起禍起那日，江璽的師傅來找過她。
他說，這是阿璽命定的一劫，無論怎麼樣，你們都必須有一個人要死。
除非——
置於死地而後生。
阿璃不懂。
他說，你若是死了，便真的是死了，從今往後，你們永遠陰陽兩隔，但江璽不一樣，他本是妖身，若是執念夠深，保住一魄，日後定有重生的機會。
即便這樣，阿璃依舊不肯獨活。
師傅又說，你不肯又有什麼用，哪怕你今日死了，江璽也不見得能保住性命。他愛你多少自是不用我多說，且不說你死後，江璽是否願意獨活。即便他願意獨活，他斷然不肯放下你，此劫未渡，早晚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阿璃問，那如何能讓他有執念？
他說，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最苦不過，至死不得至愛，忍受生死別離。
我要你親手殺了他。
雪越下越大，蘇琉璃起身，她身體羸弱，顫顫巍巍：「阿璽，對不起。」
「阿璃，我在荒蕪的世間遊離近萬年，不是為了等你一句「對不起」。」
你曾披星戴月，踏過蒼耳，穿越長風萬里。
我曾輾轉宿夢，碾碎八荒，縱橫春鞦韆載。
但都絕不只是為了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