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楊柳依依

今日驚蟄

九九江南風送暖，融融翠野起春耕

近些日子，春光更暖和了些，花顏脫了前些日子的冬衣，換上了輕薄的春裝，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長裙，腰間掛的還是一塊淺青色蓮花紋玉佩。看上去格外清新俏皮。

玉澤看慣了她穿著明雍學子服的乖巧樣子，如今真的換了亮眼的柔軟春衣，才真的有些像名門貴女。特別是這段時間練武，她臉側的嬰兒肥消減了下去，更加出挑了些。

「今日要出門嗎？」花顏問。

玉澤牽著馬道：「明雍考核嚴格，雖然只是入學考試，但是也會考到一些民生之事，今日便和我出去看看農人春耕。」

難得玉澤這麼認真，花顏也正了神色，乖乖接過馬，跟著玉澤出城。

越往外，視野中的綠色越多，都還是嫩嫩的綠色，讓人心曠神怡。但是看完一圈之後，花顏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她去看玉澤，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但沒有她這麼外放。

到了一條小溪邊，兩人停了下來，玉澤問：「看到了什麼？」

知道他是在考她，花顏便把自己的所見所聞和所感都說了出來。

玉澤點了點頭，「倒還不錯。」除此之外，別無一話。

花顏不解，問道：「若是新政如此推行的話，那變法革新又有什麼用呢？」

玉澤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直白的問，頓了一下，便輕笑道：「小學子操心這些做什麼？你還沒進明雍呢，這些自然有上位者去思考。」

「我日前讀過《曹劌論戰》。」

聽懂了她的話，玉澤便當真笑了出來，聲音里卻帶了些不容置疑，「帶你來看這些是想你知道，新法並非當真全是好事，但也不是說它當真一無是處，朝堂之上自有人去為這些事爭論，你要做的，只有好好讀書。」

「可明雍學子，不就是為了大景萬民而讀書的嗎？學子本就是為了這世間所有不平事發聲的。」她繼續說，「若是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如何能說自己為生民立命？」

見她一副慷慨就義一般的神色，玉澤無奈的敲了一下花顏的額頭，「慎言。」

「為生民立命之前，要先想想自己的能力。你可知為著這新政朝堂上吵成了什麼樣子？」玉澤的聲音沉重了一些，「內閣和大公主一直在博弈，如今的局面是那新首輔一力促成的。但推行有誤，問題頗多，只是權宜之計。幾大世家年前曾經聯合向皇室施壓，要求罷免他。」說到最後，他倒是輕鬆地笑了笑，「這位新首輔也不知該說是聰明還是愚鈍了。」

花顏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默默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哥哥他是不是就是為著這件事走的？」

「很聰明嘛。」玉澤有些驚訝的看著她，「回去獎勵你一杯珍珠奶茶。」

猜測得到了證實，花顏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憂慮。見玉澤已經上馬，只得趕緊追上去。

到了城門口，花顏和玉澤並肩騎著馬，想了想還是問：「你能不能跟我講講這位新首輔？」

聽到這裡，玉澤轉過頭認真看了看她，花顏被莫名其妙盯了一陣，正想說話，就聽玉澤很是無奈的道：「他的話，你不該比我更熟悉些？」

她怎麼會熟悉大景的新任首輔？

「這位新首輔，是十年前的狀元郎，連中三元，風頭一時無雙……」

玉澤的聲音一瞬間縹緲到聽不真切，花顏腦海里只剩下，「連中三元的狀元郎。」

「那凌晏如也當真倒霉，分明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不知怎的竟然被皇帝厭棄了，只得來我們花家做個小小西席先生。」

「當真是可惜的……」侍女們的話在記憶仍舊清晰，花顏還能記起那一天，她年歲尚小，一時沒走穩，撞進來人的懷裡，松雪清香。

那青年一身樸素的棉袍，拿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帶著一個包袱，眉目如畫，年歲不大卻紫衣銀髮。

「郡主小心。」

「我姓凌，名喚雲心，日後郡主可以叫我雲心先生……」

「我昨日教的詩，可還記得？」

「我明日便要告別……」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花顏在喧鬧的街市中默念著這首兒時學到的第一首詩，春風吹動楊柳枝，正是楊柳依依的時節，嫩綠色的田埂間，紫衣銀髮的青年正拿著一株禾苗和面前的老農交談，忽然彷彿心有所動，抬眼看了一眼水田邊的依依柳枝。

下一站，好像是……寒江府……

想起前幾日收到的信，青年淡淡笑了一下，從來冷淡的表情便柔和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