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花事迷人眼
年末的一個月,所有皇子皆留於宮內暫居,行刺一事的陰翳還未完全消散,再加上臨近除夕,宮裡人人都對此事閉口不談,皆為各種瑣事而忙碌,一片繁忙卻又寂靜的景象,讓人成日走在永巷上亦感到惶惶不安。
虔王這日一早回了殿便立刻坐下,拿起茶壺就是一通倒,飲了一盞,方才鬆了一口氣,呼出一團白霧。
太監岑順問道:「虔王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虔王眼色左右橫了橫,忽地抓住岑順的手,沉沉道:「本王,本王心裡還是有些不安定,你說,若是大理寺的人查出來那兩名死士是咱們做的手腳,那該怎麼辦?」
岑順連忙示意虔王噤聲:「殿下,當心隔牆有耳。這件事知道的人都已經封住了口,大理寺根本無從查起,殿下和奴才準備這件事充足得很,那兩個死士也已經歸西了,根本無需擔心會有任何證據。」
幽幽的茶香將波譎雲詭的氣息攪成一團混沌之氣,虔王忽地起身將殿門盡數關上,戶樞的「吱呀」聲聽上去刺耳又心驚。
「可我前幾日才在言語上又得罪了父皇,父皇責備我不僅沒有第一時間救駕,反而去質問司空峻將軍。」虔王急促地說著,雙眉緊鎖,似有火苗即將迸發而出。
岑順笑了笑,帶著些許贊意:「殿下,奴才認為,您,做得很好。其實吧,如今只需要偶爾在陛下面前提一下司空峻就行了,等以後耳旁風吹多了,只要出了事,但凡與司空峻有關,陛下自然就會率先懷疑是他本人所為了。」
「是……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岑順又道:「且今日司空峻對您如此無禮,實屬挑釁,殿下如何能忍?」
虔王目光如炬:「司空峻的確太過囂張,別忘了,他即便是禁軍的人,也是父皇的臣屬,是本王的臣屬!」
岑順勸道:「殿下勿要動怒,總之,咱們能讓司空峻以後的日子不那麼好過就是了。」
虔王的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又問:「那二哥呢?咱們怎麼將死士這件事推給二哥?」
岑順慢慢走向門口,隔著陰亮的窗戶紙感受著外頭的寒意,說道:「您是說棣王殿下嗎,他不是送了些南詔國的奇花異草么?您要知道,皇後娘娘最忌諱別的皇子爭寵了,咱們不妨拿那些花來做做手腳……」
聞言,虔王似笑非笑:「花花草草能幫上什麼忙?」
岑順慢慢道:「那些花冬季花期長,咱們只需要找些法子,便能送棣王一份大禮……更何況死士這個案子陛下讓咱們調查,以便將功補過,這正是咱們計劃里的其中一步呀。殿下您想想看,咱們自己調查此案,等到那些奇花異草發揮作用的時候,這件案子不用調查,陛下自然就會懷疑到棣王頭上。還有,這一年多以來,帝后不在宮中,尚宮局有了不少德妃的眼線,奴才的這個辦法,還能順便除掉德妃娘娘安插的一些人,可謂是一箭雙鵰啊。」
兩人密語一陣,虔王嘴角的笑意逐漸化作一抹兇險,眼中的冷冽之色像是在和屋外的寒氣在比試誰更能讓人畏懼。
「好,反正棣王沒了親娘庇佑,本王至少還算半個嫡子。棣王……你就等著瞧吧。」虔王神色狼顧鳶視,一拳擊在雕花案几上,深沉的響聲震耳發聵,在空曠的殿中回蕩綿延。
大雪連綿十日,虔王在宮中坐不住,想去清寧宮拜見一下皇后。
岑順身為虔王的近侍太監,自然隨時都要在一旁伺候。
十日之後,岑順將一切準備妥當,雪也剛好停了下來,趁還沒融化,虔王叫上了岑順,準備前去清寧宮給皇后請安,順便拜個早年。
清寧宮在大雪后顯得十分淡雅,珍蘭見虔王來了,亦出來迎接:「虔王殿下來了,皇後娘娘正在午睡,您不妨先去暖閣候著,奴婢給您熱茶。」
虔王笑了笑:「哦,不用了。珍蘭,你去小廚房拿一些熱的茶來吧,待會兒皇後娘娘起了也好一起飲用。」
「是,虔王殿下思慮周到。」珍蘭答完,便快步出了正殿。
岑順見狀,順勢拿起藏在袖口裡的紙袋,挨個朝正殿里的奇花異草上撒了一些。這些花事南詔國進貢的,也是棣王李祤專門為皇后所獻。
「就等著待會兒讓花枯萎好了。」岑順朝虔王道。
約莫一刻鐘過去,皇后正好午睡起來。
珍蘭拿了熱茶過來放下,又扶著皇後過來:「真是巧,虔王殿下可趕上了時候呢。」
「給母后請安。」虔王拜了一拜,坐下飲茶。
皇後面色紅潤,許是快過年了,精氣神也好了許多,不似平時那般憔悴。皇后剛飲了一口茶,便發現了枯萎的花枝,一朵朵垂頭喪氣,難看至極。
「這些花怎地都枯了?」皇后不悅。
珍蘭「哎呀」一聲:「接近年關,怎能在清寧宮裡擺放這些殘花落葉,是存了心來敗壞娘娘的運氣嗎?」
虔王連忙叩首:「花開花落自有時,皇後娘娘不必太過憂慮。」
岑順微微抬了抬頭,道:「這些花不是棣王殿下送的么,說是南詔國的奇花異草,冬日花期長得很呢。」
皇后抿了抿嘴,胸口微微起伏:「畢竟是外族的東西,只是本宮覺得奇怪,上午彷彿還是好的,花期也不至於短成這樣吧?」
虔王眼珠一輪,命令道:「你們,快將這些殘花落葉端出去,別污了母后的眼睛。」
岑順也笑道:「是啊,這些花就拿下去,交給尚宮局的司設房處理好了。」
皇后以手支頤:「行吧。」
岑順和清寧宮的宮女們盡數將花收了起來,快要走出去的時候,和虔王眼神微微碰撞,頷首示意。
出了清寧宮,一路上寒氣徹骨。岑順立刻將花搬去了尚宮局,趁著四下無人,連忙將事先藏在司設房的黑火挖了出來,將花盆裡的土壤盡數換掉。事情做完,岑順已是滿頭大汗,心兢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