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風動而已
「包子油條豆腐腦咯——」
「驢肉火燒——正宗的驢肉火燒咯——」
「今日特價水果……」
「老闆,這山竹好好的怎麼就這麼扔了?」
「你這稱準不準啊,可別給我缺斤少兩啊。」
陣陣吆喝聲和老奶奶討價還價的聲音傳入耳朵,任游昕哼著歌穿過熙熙攘攘的早市,這是他每天上學都要走的一條路線,雖然需要繞一下路,但他很喜歡這種煙火氣息。
剛走到學校門口,一輛越野車停了下來。
「哦吼,好霸氣的車型啊。」任游昕感慨了一句。雖然他不懂車,但憑感覺就能知道面前這輛車的價格不菲。
車門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跳了下來。
「哈嘍哈嘍。」任游昕笑著打起招呼。
張筱筱看了任游昕一眼,沒有說話,關上車門就要離開。
「是筱筱的朋友嗎?」另一側的車門打開,一個高瘦的男人走了出來。考究的西服沒有一絲褶皺,手上那價值不菲的手錶也在向人展示著男人的品味。
「你好,我是她的同……同桌」,任游昕笑著回答:「你是……他的哥哥?」
男人哈哈大笑:「你這孩子真有意思,我是她的父親。」
「叔叔這麼年輕的嘛,看不出來啊。」
「哪裡哪裡」,男人表現的頗為開心,轉頭向著張筱筱喊道:「筱筱,在學校要和人家好好相處哦。」
張筱筱點了點頭,站在遠處等著任游昕。
「好了,你們去上學吧,改天讓筱筱帶你來家裡玩哦。」
任游昕笑著點了點頭,但男人叮囑的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張筱筱的動作明顯地僵了一下。
「愣著幹嘛啊筱咳……張同學。」任游昕拍了拍張筱筱:「走了。」
兩個人沉默地並肩,走在校園之中。
「問你件事。」張筱筱突然開口:「你覺得我父親……人怎麼樣?」
「第一印象嗎?」
張筱筱點了點頭。
任游昕想了想:「相當的彬彬有禮和藹可親了。」
「哦……」張筱筱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但是呢……」任游昕看著張筱筱:「說出來你別不高興,我覺得啊,你爸爸他……有點假。」
「為什麼。」張筱筱繼續問道。
「他的態度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向別人自我介紹的時候用『父親』這個詞,感覺他好像在刻意的維持著某個人設一樣。」任游昕分析者:「並且不是很奇怪嗎?你爸爸說改天讓你帶我去家裡玩,看似熱情,但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沒問過,這是不是說明一件事——不管『我』是誰,與你的關係好與不好,你爸爸都會說一樣的話,換句話說,他根本就不……」
「別說了。」張筱筱低著頭拽著任游昕的袖口:「咱們……翹個早自習嗯……可以嗎?」
任游昕嘆了口氣,點點頭。
丫的你都要哭出來了,怎麼能說不可以啊……
學校的涼亭中,微風輕撫帶來只屬於清晨的花香。
坐在長椅上的兩人相對無言。
「你有煙嗎?」張筱筱突然問道。
「沒有,我討厭煙味。」
「還以為你們男生都會多多少少帶根煙在身上。」
「你是有多大的偏見啊」,任游昕笑了笑:「但是我有這個。」
任游昕從書包里拿出一顆糖遞了過去,張筱筱愣了一下,接過放進嘴裡。
「哇,這是什麼啊,好辣!」
「強效薄荷糖,辣的人想哭是吧。」
「你……」張筱筱愣了一下:「真是個壞人啊……」
「謝謝誇獎。」
張筱筱低聲嗚咽起來,任游昕默契地把視線移開。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但總覺得今早的晨風……似是有些喧囂。
良久,張筱筱起身吸了吸鼻子,向任游昕伸出手:「有手紙嗎?」
「你當我是多啦貓嗎?」
「回去吧。」
「你確定要一起回去?」
「那你先回吧。」
「反正都翹了,我想再待一會兒。」
「那我回去了。」
「眼睛還紅著呢。」
「那再待一會吧。」
兩人再度無言。
冷靜總會尾隨著衝動如期而至,此時的張筱筱內心萬馬奔騰,自己怎麼就頭腦一熱做出了這個決定,明明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是自己忍過來的,怎麼在這個男生面前就顯得這麼脆弱呢?
「那個……」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
「女士優先,還是你說吧。」任游昕忍俊不禁,沒想到小說中的橋段發生在現實中時還是蠻有意思的。
張筱筱猶豫了一下:「你相信一見鍾情嗎?」
任游昕愣了一下:「需要我給你個重新組織語言機會嗎?」
「我是說」,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蠢話的張筱筱羞紅了臉:「就是,你有遇到過那種……就是……認識不久就下意識覺得他十分可靠的人嗎?」
「遇到過,但是蠻少的,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這個世界上這種人本就是少數吧。」
「怎麼會呢,這個世界上按可靠來分的話只有兩類人,可靠的人和不可靠的人,而正是那些不可靠的人才體現出另一部分人的可靠,所以按這個邏輯,你遇到的人可靠與否的概率各佔百分之五十。」
「那你說說為什麼我們總遇不到靠譜的人呢?」
「因為主觀判斷啊」,任游昕笑了笑:「每個人對自己身邊的人都有一個主觀印象,並且會下意識地將那個人做事的出發點歸類於最開始的印象,比如我覺得A是個壞人,那麼有一天A出於好心幫了我一件事,我反而會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我覺得這並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他在我心裡本就是個小人。」
張筱筱歪著頭想了一會:「有道理,受教了,任老師。」
「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
「你有朋友嗎?」
「你知不知道這樣問很冒昧的。」
「抱歉,那不問了。」
「我還以為你是要問我今天為什麼會這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願意說的事情,你不說,就證明我不該問?」
「你這個人……」張筱筱盯著任游昕的眼睛:「怎麼在有些地方乖得可怕呢?」
「謝謝誇獎。」
「我回去了關於第一個問題……」張筱筱莞爾一笑:「除你之外,還有一個。」
任游昕懶散地靠在長椅上,目光越過房檐望著湛藍的天空。
除了我之外嗎……
但是張筱筱啊,你知道嗎?
在我心裡,你……
什麼都不算啊……
任游昕拎起背包,深色漠然,向著教室走去。
話說……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什麼事情,大概……也不是很重要的樣子?
很幸運,班主任今天並沒有來查早自習,兩人因此逃過一劫。但任游昕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事情,直到——
「任游昕,有人找!」
任游昕剛看清來人,就猛地想起了自己忘記的事情。
鄭森怒極反笑,夾住任游昕的頭瘋狂揉搓:「你小子好大的面子啊,放了整個球隊的鴿子是吧。」
「現在就和我走,見教練去!」
「森哥!森哥!我還有課呢!」
「上個毛線的課!放鴿子的時候想什麼呢!」
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任游昕遠離了自己的教室,順理成章地翹掉了一節班主任的課。
當然,事後無論任游昕如何解釋,還是沒有免去因為翹課的一頓臭罵。看著講台上男生狼狽的樣子,張筱筱不免掩嘴偷笑。
入夜
少女房門緊鎖,門外愈演愈烈的爭吵似乎誓要與那窗外車水馬龍的喧囂分個高低。
女孩輕輕依靠著窗戶,透過迷人的霓虹望向無力的自己,眼淚無聲滑落。
老闆,這山竹好好的怎麼就這麼扔了?
啊,那個啊,外面看是好的,裡面早就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