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是的我午夜12點死去（八）

死亡的程序錯誤，導致異變。那麼只要把程序修正異變也自然會消失。

但是這樣一來，又有新的問題出現。

為什麼616死不掉？

一開始林青潯想是不是時機的原因。如果不在午夜十二點死去，就毫無意義。

林青潯覺得616既然不止一次嘗試被殺死，那麼肯定有試過在午夜十二點任憑617殺死他。

推理到這裡，似乎陷入了死路。

他不認為自己關於異變的推測有問題。如果說要有什麼根據的話，他只能說這是可能性最大的情況。而他的直覺也指向這種可能性。

對於入夢師來說，直覺是天賦的具現化體現。好好利用的話會節省不少精力。

所以是還有什麼細節他沒能注意到？

高平樂……？616在心裡默念這個名字，既不陌生也不熟悉。不經常被人叫到名字的人對自己名字都是這個態度。

也並不驚訝為什麼一個陌生人會知道他的名字。

他平淡地回答一句：「很高興認識你。」天就這麼聊死了。

林青潯絲毫不介意616冷淡的態度，愣是又把話題續上：「雖然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甚至有點不耐煩。」

會給出這種答案的應該只有林青潯吧。

616心想，你還知道啊！你既然知道，你是來找茬的嗎？！

「吶，你為什麼不高興？」

能直白地問出這種問題的人要麼不諳世事，要麼就是有病。

616試圖關上門，但林青潯的力氣出乎意料得大。

「不高興還需要理由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林青潯眯起眼笑了起來。

或許他還挺高興的……？

「你還有什麼事？」616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希望林青潯不要不知好歹，雖然他不知好歹自己也沒辦法。

「當然有啊，能不能給我開個門？」

「我進不去門了，就是你隔壁屋子。」

616擁有串門權，所以他可以先開門進到617里，再給林青潯開門。

「好吧。」雖然這個傢伙挺可疑的，但是他不想再被糾纏了。

所以他就給林青潯開了門，之後就不關他事了。

林青潯又坐上了熟悉的沙發，熟門熟路地給自己拿了一瓶飲料。飲料是剛從冰箱拿出來的，與熱空氣一接觸，瓶壁上就掛滿了水滴，止不住地向下滴。

悲觀，消極，心情不好。冷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如果說617是動搖的代表，那麼616則是另一種代表。

617就像一塊白板。他出現的唯一目的只有殺了616，使整個夢境繼續運轉下去。他就像嬰兒一樣，所以容易被動搖，卻不像其他住戶一樣麻木。

那麼616呢？

每一位住戶都是高平樂的化身，但是每一位住戶的性格又有差別。

林青潯猜測，每個住戶是高平樂放大當天的某些情緒或者感受后出現的結果。就像是給機器人輸入不同的數值，導出的結果也就會千差萬別。

不中聽的比喻，但形式上差不了太多。

高平樂的意識被困在夢境里，那麼他的意識是彌散在整個夢境，還是被束縛在616的身軀里呢？

哈，不重要。

雖然他確實有點好奇。

林青潯在617待到中午十二點，屋子裡依然除他之外沒有人。

根據617的講述，

他先前在中午出去取飯時有遇見616.

所以他現在是取代了616的位置嗎？

林青潯對此並不是特別驚訝。夢境行走者的天賦能夠幫助他自由地行走在夢境里，融入夢境，而不會輕易迷失。這句話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自由，意味著能夠適應夢境；融入，意味著了解和理解。

屬於夢境的信息朝腦子裡涌去，但基本都是無用冗餘的信息，只會讓人腦袋疼。

所以他不喜歡使用這個天賦。

實際上，夢境行走者是一個很普通的天賦。普通到了什麼地步呢？每一位入夢師都有的普通，堪稱入夢師標配。但是再普通的天賦，高到一定程度就能產生質的飛躍。

林青潯高達91的天賦指數可不是說著玩的。

其他人是無法像林青潯自在地吸取夢境的信息，最多能更好地適應夢境。畢竟有的夢境實在是難以用人類的標準衡量，讓人非常擔心創造出它的夢境主體的精神狀況。

他在上一次循環有意識地收斂自己的天賦，為了從另一個角度觀察這個夢境。

「真好。看來不用我想其他的計劃了。」林青潯閉上眼喃喃道。

林青潯一直待到晚上。他百無聊賴地看了書房裡的好幾本書，內心異常後悔。

早知道這麼簡單就成功了，自己應該在外面待的時間再長一點的。

不過在夢境里光明正大地摸魚真快樂，嘿嘿。

兩管藥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桌子上的，這種基於夢境規則的事情他也懶得深究。

林青潯安安心心躺在沙發上，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錯過了今天就沒機會了。

「我想起來了。」616出現在他面前。

林青潯抬眼看了一下時鐘，現在才十一點左右。

「比上次要早。」，林青潯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忘記。」

616沉默不語。他記得一切，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清楚，記起的時間也比先前要早得多。

對他來說，林青潯也算一個異常存在，但他現在只想結束這一切，不想追問林青潯到底何許人也。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不是循環……」

「不，當我沒說。」林青潯說道。

「接下來去你房聊聊吧。」

616沉默著離開了，林青潯帶上兩管藥劑跟了上去。

「接下來你要為我注射兩管藥劑嗎？沒用的。」

「你試過？」

「當然。」

林青潯似乎沒有要放棄的打算，靜靜地盯著他幾秒后笑了：「我時常會想，人類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並且總是愚蠢又自大，我差點就變成這樣了。」

「吶，你有沒有想過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616不明白他具體是什麼意思。

「其實你陷入循環不是因為沒有被殺死，關鍵點在於你是不是心甘情願地死去。」

「我還不夠心甘情願嗎？」616感覺自己的火氣要抑制不住了。

上一次他不就以近乎自//殺的方式死去了。

「你只不過是妥協罷了。」

林青潯思索了很久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後來他想起在這個夢境的邏輯里，死去代表著新生，代表著更好的狀態。

所以他想，在這個夢境的人眼中，死去或許不是什麼讓人難受，不安，痛苦的事，而是值得喜悅、期待的事。

每一位住戶都是心甘情願，滿懷期待地死去吧。

那麼，616是這樣的嗎？林青潯不知道，但他覺得很可能不是。

「就像你不想做老師布置的作業，但是不敢不做，最後只好草草了事，敷衍一下。」

「你只不過想從循環的狀態脫出，所以求助於此。」

616心有不忿，但不得不承認林青潯說得有道理。

「我有時會想，自//殺的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明明他們也不知道死後會有什麼？」林青潯淡淡地說。

話題一下歪了，林青潯似乎對此也不想多談，繼續說道：「但是我又不能篡改你內心深處的想法。」

「你也做不到欺騙自己吧。」

看樣子問題陷入了死局。

616剛想問那能怎麼辦，林青潯接著說：「還有第二點，藥劑不應該由我來注射，而是由你來。」

「欸？」

看起來認知有被篡改的部分，還是說循環太多次遺忘了？

因為對門住著617，所以林青潯一直以為午夜十二點死去代表著今天的自己殺死昨天，要不然就是明天的自己殺死今天。

這兩種猜測都有部分正確性，但搞錯了最關鍵的部分。

應該說今天的自己死去，然後成為明天。

但是不知道最初616出了什麼事，沒有死。所以夢境就遭出一個617來殺死616。

夢境與夢境主體有聯繫，夢境主體確實可以影響夢境，但是夢境並不是由夢境主體主宰的。

它是一個獨立的存在。

雖然林青潯覺得這個夢境中的邏輯程序能鑽的空子未免也太多了吧。

入夢師所說的夢境與普世意義上的夢境有區別，正常人每天做的夢算不上夢境，只不過是一些殘片罷了。

他之前走入誤區了。

在明天到來前，617憑什麼存在？所以617的出現其實是不合常規的。

順著這條線思考，林青潯就發現不能用616和617的經歷參考，因為他們都是異常的。

所以他過濾了一下午的信息，腦袋超負荷運轉。

要命。

「我想那支讓人昏睡的藥劑不是立即生效的吧，不，說不定它壓根不是麻醉劑之類的。」之前那管都摔在地上，他沒看見效果。

「對吧？」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問誰，不過林青潯也不指望得到回應。

「還是說，一開始每個人只有一管藥劑。」畢竟看那個死亡速度，就算痛苦也不會痛苦很久的樣子。

「617有兩管的原因在於其實他應該用一管來自我了結的，但他不小心弄錯了意思。」反正注射進去，昏睡和已經死亡所造成的最後結果也沒差，另一管毒藥下去都是死的命。

林青潯把藥劑遞給616，還好心提醒他：「拿好了，不要掉了。」

哎，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難不成他要給616輸出一通話療，然後讓他心甘情願去死。

所以說他討厭無實體的異變，哪像有實體的，最後直接用武力碾壓就行。

「接下來我只是在自言自語，你也就那麼一聽，不需要回答我。」

「你覺得你是膽小鬼呢，還是勇敢者？」

「在你眼中的明天今天昨天記憶是以這種形式存在的嗎？」

「你害怕明天到來嗎？」

「你知道西西弗斯神話嗎？就是那個一直推石上山的人，然後當石頭到達山頂時就會滾落山腳，再一次開始推石。」

「但是推石上山的過程一點意義都沒有，你不覺得嗎？恰如世間所有事情。」

「你覺得明天有意義嗎？」

在一長串話下，616突然開口：「你是在誘導我出現嗎？因為你知道我在？」

林青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晚上好啊，高平樂，你能出現真是太好了。」

「今天的月亮真圓，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