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篇 盜夜
「夜盜」本是「盜」中一種,此種盜如貓一般在夜中穿梭。他們是專門的「盜」,長相也頗是嚇人——橫著眉,歪著嘴,呼著陰氣——倘被你碰上,那你大概是完了——於是「夜盜」於人們生出「大恐怖來」了。然而,此種盜是「盜」中的「珍品」,畢竟稀有,許多時候都是難得遇見,而,最近的日子,漸變了「困頓」——生出了更大的「大恐怖」來!
那就是「盜夜」!
此種盜甚為平凡——和常人一般,卻甚是厲害!
昨夜「孤枕難眠」,迷糊中彷彿窗外極度混亂——人的尖叫聲,極粗的喘氣聲,摩托的轟轟聲,腳蹭腳的怪聲……盡量雜糅在一塊——極度混亂!
天亮了,翻身醒來,空有一些紫紅的光線飄來盪去。昨晚——??
一把推開堂屋門——公路也空蕩蕩的,少了賣豆腐的老奶的吆喝聲——橫掃一下竟無一男人,女人也不忙碌,盡在「款閑」!
夢?魘?
太陽終於落下——開飯了,房子外格外的漆黑,卻格外的嘈雜。
我端了一碗飯來到堂屋裡,母親也跨到屋裡了,兄弟抬著飯趕著進來,父親卻靠著堂屋門歪坐一旁,眼睛盯著電視。
忽然,屋裡閃進一女人,樣子不甚分明,嘴裡卻嘀嘀咕咕的,頓時,母親也嘀咕了起來。
「推車不能鎖起來了,拖進家來!」母親忽然大起聲來。
「堂屋咱個擱得下」弟弟好像有點不滿。
「咱個啦?」我好像是在調解,「就是啊,堂屋裡咱個會擱得下呢?」
「你認得喃!」母親扯著話,「鋼管呢著人偷了!」
「是呢嘛,鋼管昨晚上著人偷了!」女人凸著顴骨大聲說。
「鋼管?那副鋼管?」父親好像一直就在聽我們說話,現在終於開口了。
「後山坡抽水的阿個大鋼管啊!?昨晚上著人偷了——靠碎,挑下山來,收廢鐵的車就在山下呢!一塊三一公斤!」
「噫!那麼硬怎麼能敲碎?!」我趕忙打斷了凸女人的話。
「鋼管么脆阿~」父親連忙拉過話來,「抓著沒有?」
「抓著四個!全村的男人都去追去了阿,你們認不得——睡得真死!」凸女人顯出極興奮的樣子。
又過了一日,傍晚,我在院子里餵豬。一些老人在我家院子的老桉樹下「款閑」。
「那點呢?」一個老頭勾著頭問另一個老頭。
「芭蕉村呢!!」那個老頭吹了口氣,提高嗓門好像在吵架,「三個兒子要娘老子買摩托——那副『亞麻哈』,不肯,說沒錢;三個『生癢子』就夥同著小海子的一個,龍潭哨的一個,靠(敲)鋼管買!葛憨!」
「是呢嘛!大牛大馬不可(去)弄,可靠(去敲)鋼管,一群傻蛋!」旁邊一個尖下巴的年青男人插了進來。
「傻!你才傻呢——三個『生癢子』早聯絡好了,挑下山了就稱給人了。要不是昨晚上『馬臉』去後山坡守礦石,恰好碰上,鋼管早買了!」老頭激動起來,大有要壓倒插嘴者的意思。
「太正常了!前幾個月,在龍潭哨,夜裡竟然有人開著吊車把牛從牛圈裡吊出了院子,跑了!」尖下巴嚷著。
「哎呀呀……」另外一個老頭直聽著嘆息。
我把耳朵收了回來,繼續餵豬——小豬在餘暉中變了粉紅,活蹦亂跳,生龍活虎……
哎!世間果是奇妙!越是困苦的人們越發不幸,真是「越窮越見鬼」。富人躲在高牆裡,大門「咯吱」一合上,竟高枕無憂;窮人辛苦養來一條牛,卻要被盜去,莫非盜夜者有比窮人更窮么?
嗚乎哀哉!!
2006.7.6夜整理於平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