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直都在的你

三人在海祝的載行下進入了炊煙裊裊的小村，剛從藤蔓編織的看似大門的地方走進去，便聽到了一個聲音:「汐……汐大人」

三人轉頭看去，那是一個魚尾白化的老人，在關於「鯉」的記憶中，離靈找到了關於白化魚尾的記錄:當人們進入老年化階段，魚尾的顏色會隨著時間慢慢消失，直至最後變得全白，海底城的人們將這種現象稱為「色失」

汐看向老人「老爺爺好」汐微笑著微微鞠了個躬，然後說道:「請您務必珍惜自己的身體」

老人受寵若驚般說道:「多謝汐大人關心，這兩位是？」老人看了看離靈和友木

「哦，這是我的朋友，這是鯉，這是魷」汐指了指離靈和友木，離靈和友木也附和著

聽到兩人的名字，老人的眼神中有著一種「了解」的情緒，他點了點頭「以生物命名的字，是陸……」老人想起了什麼，不再說下去，而是轉了個腔調說道:「既然汐大人回到小村了，請三位賞臉到寒舍吃個午飯吧」老人作出「請」的姿勢，向著不遠處一個看著較大的房子

「不用了，謝謝，我們還有急事」汐將老人扶正，微笑著說道

「這樣啊……」老人看了看汐身後的離靈和友木「汐大人是要近星嗎」老人又用之中敬仰的眼神看著汐

汐看了看遠處那通天的藤蔓，轉過頭了，笑著點了點頭

「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了，汐大人慢走」老人點了點頭，看了看離靈和友木，最後把視線停在了離靈身上，打量了一會兒，轉身向那座大房子走去

看著老人遠去，離靈問道:「汐，為什麼這個老人像是知道很多東西的樣子，他剛剛已經提到了……陸，還有他說的什麼……以生物命名的字」

汐轉頭看向離靈「也幸好是沒有被改變存在的你們，不然又要出現『憶返』的情況，簡而言之，在海底城，居民的魚尾，就是被改變了存在的證明，若是魚尾變白，說明海給予他的存在正在漸漸淡去，他的意識將慢慢回歸，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若要一個人的意識完全回歸，尾的白化會進行到何等程度，因為白化尾的老人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大海所回收，從海底城徹底被抹去，而與他熟識的人，腦海中會多出關於一段不存在的葬禮的記憶」汐看向離靈和友木「至於他說的『生物的字』的意思是，原本是陸地上的人，被大海改變存在的『外來民』，都會以大海中的生物的名字命名——以陸上人的名詞」

離靈和友木互相看了看「原來是這樣，鯉魚……魷魚，還有……鳤魚」離靈突然想到了什麼「等等……幻境中，我的母親叫『鱘』，父親叫『鯽』鯽魚……鱘魚……難道說！」離靈向汐投去詢問的目光

汐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果然……」離靈捏緊拳頭「果然，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不過……」汐剛還要說什麼，卻感覺到地面一陣震動「發生什麼了？！」

離靈拉住了因重心不穩差點摔倒的友木「你問我們，你不是這裡的『神』嗎？」

汐白了離靈一眼，又看向村子里因害怕跑出來的眾人「海底城因為海祝的效果是懸浮在海底之上的，就算外面發生了什麼，裡面也不會受到很大的影響，這個震動這麼強烈，說明震源在城內！……」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本來拉著友木的離靈此刻也因為重心不穩摔倒在藤蔓地上，

再看看四周，許多老人孩子也因為不適應突入起來的震動，嘔吐的，摔倒的不計其數

「怎麼會這樣」離靈站起身來，他站在藤蔓邊上，剛好抬頭就看到了藤蔓之下的深淵

一雙死寂的眼睛也在下面看著他，這次的它，有著瞳孔，感應到離靈的視線，它緩慢地轉動著，直到盯緊離靈，之前眼中的黑洞此刻被無神的藍色瞳孔替代，離靈能看清楚瞳孔旁的血絲，而藍色的瞳孔裡面，像有著海面的漩渦一般，看得離靈頭暈目眩，本在之前的第二幻境中，離靈以為自己已經克服了過去，可當它再次出現時，離靈才發現，他對它的恐懼只是減弱，並沒有消除，他無法動彈，只是感覺身邊有什麼聲音，好像在喊他？他聽不見，他的雙腿癱軟，一動不能動，突然，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什麼撲倒，嚇了個激靈，回過神來，才發現汐將他撲倒在地，而在汐弓著的背上，頂著一株斷掉的巨大藤蔓

「汐！」離靈吼了出來，他卻感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我……說話了嗎」他這樣想著，看見站起身的友木向他這邊看了過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吼了句什麼，快速地跑過來抱住藤蔓用力移開，離靈好像漸漸的聽得見了

「你沒事……就好」伴隨著聽見的第一聲，他看見了汐嘴角的血痕

「汐！」離靈終於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還有心跳「為什麼……」

「對不起，時間不夠我給你海祝」汐笑了笑，咳嗽了起來「只能這樣做」

「你別說話了」離靈眼淚急得都要出來了，此時友木也將巨大的藤蔓移開，走過來和離靈一起扶起了汐

「沒……沒事，我一會兒就能好過來」離靈看見了汐身上迅速癒合的被划傷的傷口，點了點頭

「對不起」離靈和友木把汐扶到了較為空曠的位置，離靈拉著汐的手

「沒事的，作為你們的引路人……保護你們是應該的」汐微笑著，看得出來她忍著疼痛「倒是……身體比意識更先行動了」

離靈低著頭，不再說話，他站起身，逆著奔跑的人群，走到了藤蔓邊上，再次向深淵看去，令他驚訝的是，那雙眼睛變得有神起來，眼角還噙著淚，眼眸中含著千萬情絲，一滴淚划入深淵，眼睛的顏色慢慢散去，最後，只剩下了一片虛無，眼睛消失的時候，離靈聽到了一個聲音:「你本不會遺忘」，離靈突然感覺到一絲暖暖的感覺從臉頰邊劃過，伸手摸去，居然是淚，記憶中，他已想不起上一次哭是多久，心中消逝的東西緩緩浮現，他走了回去

地面不再震動，當離靈回到友木和汐旁邊時，他發現汐的藍發上似乎多了些什麼，一些……彷彿是夕陽鍍上的鎏金，灑落在她一襲藍發上

汐發現離靈盯著自己，低下頭，掩藏著發紅的臉頰「怎麼了，我很奇怪嗎」

友木看了看離靈那疑惑的眼神「怎麼了嗎」

「沒什麼」離靈轉過頭「剛剛的震動到底是怎麼回事」離靈看向村莊，此刻，跑出來的村民們正互相攙扶著回屋，他裝作思考震動的原因，心中卻想到:「當被收斂的陽光再次照耀大地時，每天都在說著『新的一天』的我們，卻忘了太陽永遠是那個太陽」離靈看向汐，笑了笑

汐看著微笑的離靈，也回報了一個微笑

「汐大人！」一個中年男人從遠處跑來，停在三人面前，喘著粗氣

「怎麼了，你慢慢說」汐看著跑來的男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我……我爸他，不知怎的，從剛才震動后就不見了，只留下了這麼一封信」男人將信遞給了汐「用的是從未見過的文字，我只認得那個『汐』字，我想，應該您看得懂」

汐展開信，驚了一下「是海文…這封信被海洋的意識修改過……」汐繼續向下看去，並念了出來:

親愛的家人，還有尊敬的汐大人和她的兩位神識之友

你們好

不必驚慌於正在發生的震動，是神明降罰於我了，也因為我留下了這封信，我家人的腦海中也許並不會出現那不存在的葬禮（汐:「這段很擠，看著像後面補上去的」)，說回正題，想必會是我的獨子將信送到你們手上，其實在剛剛見到你們之時，我就已經預感到神明的到來，我前幾日夢到了一雙眼睛，它告訴我說，在我成星之日，將會有海的使者到來，我一直等待著，直到剛才我看見了汐大人，我就明白，我的成星時刻已經到了，不過，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剛才邀請你們到寒舍吃飯，本意是為了親口和你們說，可你們有急事，拒絕了我，我便寫下這封信告訴你們

我的尾巴白化之後，我的腦海里湧進了許多不該屬於我的記憶，在那些混亂的記憶中，我看到了另一個自己，那個自稱海卜師的自己，在遇見你們之前，我就在他卜海的結果中，看到了——關於那位名叫鯉……不，應該叫離靈的少年的卜象，卜海的結果是——「堅定於目標之人」，我看到這個形容時，我本能的感受到了，你不是……（汐看了看中年人，沒有念出來），你正為了所思念之人努力，對吧，海卜的結果註定了你會成功，但是——請求這次海卜的人，似乎在這次海卜的時候，與你還沒有任何關係，我思考了很久，最後，在也許是職業病的作用下，我利用那殘缺的記憶片段，為你進行了最後一次海卜，結果是「當下的遇見，卻是最美好的追尋」，至此，也許你已懂得其中的意義

不過啊，我這泄露天意的行為，好像惹怒了神明，我已經看見它了……我可能做不了天上的星星了，但是啊，少年，我還可以做指引你們的星之光，去吧，讓世間知道，你所尋覓的東西，神明也不能改變

在你記憶中的

星星

信念完了，汐的聲音顫抖著，看向離靈和中年人

中年人埋著頭，往回走去，留下一句「神明的……憤怒嗎，父親，你的白化尾，到底讓你看見了什麼」他離開時，看向眾人的眼神意味深長

離靈埋著頭，似乎很冷靜的樣子，但是他頭上的汗卻在訴說離靈的糾結

「離靈……你知道海卜的吧」友木聽完，擔憂地看向離靈「那個被稱為見一為終的……海卜」

「我知道」離靈抬起頭看向汐「看來我早就註定了不會被海的意識所影響，早就註定了要來尋找所思念之人，這就是……高於海的天……所謂的天意」

「離靈……」汐擔憂地看向離靈，伸出手想去拍拍離靈的肩，手卻停在了半空，頓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那麼，我覺得我們需要趕快，找到你的思念之人，並尋找你想要的真相」汐向著參天藤蔓的方向走去，卻聽到一句讓她心顫的話

——「不用了，她早就在這裡了，對嗎，熙若」汐感覺到離靈拉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