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葉卓恆。」
宋景予輕喚著他的名字,無神的雙眼凝視著他。她似乎還沒有從昨天那場爆發中恢復過來,不僅面容憔悴,整個人都是懨懨的,沒有半點生機。她隔了好一會兒,才說:「已經很晚了,你怎麼還過來。」
「我早上答應過要來看你的嘛。原本是要早些過來的,臨時有事情耽擱了點兒時間。」葉卓恆手裡捧著一束粉色的桑格花,與他一身沉色系的裝束格完全不符。他沖著宋景予又是莞爾一笑,說:「今天沒有休息好嗎?臉色比昨天還要差。」
「哦。」宋景予稍稍一愣,她低了低頭,說:「你其實,不用每天都過來的。你那麼忙,又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
「不礙事。」葉卓恆說著,把花瓶里的香水百合拿掉,換上自己帶來的桑格花。小巧而精緻的花朵開得正是嬌艷,花瓣上還凝著水珠。他在花店的時候,特地讓老闆娘幫忙多撒一些水,這樣看起來更顯得生機勃勃。他把花放在床頭柜上,一時間香氣怡人。這沉悶壓抑的病房終於不再只是藥水的味道了。他看著宋景予,微笑著說:「你看,我給你帶了你喜歡的桑格花。」
宋景予懨懨地掃了一眼,抿著嘴角。
葉卓恆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很像一個長輩安撫晚輩,說:「溫醫生說,你今天又發了一通脾氣。你剛醒過來,不應該這樣發脾氣的。有什麼事情,可以等我過來了再說,要是等不及的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頭痛不痛?」
宋景予搖搖頭,依舊沉默著。
葉卓恆收回手,拉過椅子坐在她身旁,「你爸爸媽媽的事情,我也很難過。可是景予,你媽媽拼盡全力給了你第二次生命,不論你此刻有多難過,都必須要堅強,把身體養好,健健康康地長大。這樣,才不會辜負你爸媽他們對你的期望。」
宋景予蔥白纖細的手緊緊揪住病號服,她稍稍垂下眼帘,眼淚像脫線的珍珠般往下掉,她聲音沙啞地開口:「可是,他們永遠都看不到我長大成人了……」
葉卓恆默然,只是輕輕扶住她單薄削瘦的肩膀。在至親永遠的生離死別面前,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勞,這點他再清楚不過。所以,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像前一天那樣,安靜地守在她身旁。
宋景予抬手抹了下臉,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睜得很大,她咬著唇,淚水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發出低泣的聲音,那種無力的壓抑,像某種頻臨死亡的獸類,絕望徒然的宣洩著痛苦。
葉卓恆掏出手帕,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輕嘆一聲,說:「景予,那天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
「我知道,溫醫生都告訴我了。」宋景予說。
葉卓恆替她把散落的碎發撥到耳後,「不要想太多,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你的人生還很長,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宋景予眨了下眼,眼淚又一次掉下來,「溫醫生今天給我做了身體檢查。我知道,我的腿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