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肉磨盤
「嘶……」李三思倒吸一口涼氣,「你們確定這個沒問題?他們出不來?」
顧以沫白了他一眼:「你只要不在外面把門給他們開開就絕對出不來,他們都撞了一下午的門了,不還是啥事沒有嗎?」
「哦……」
「別傻愣著,跟我過來,樓上還有不能進的地方了。」
「樓上還有?樓梯不在這邊嗎?」
顧以沫向後微微一仰,嘆了口氣:「我現在開始懷疑你不是變態了,你就是一個純傻子!你什麼時候見過公共場合只有一處樓梯啊?再者說,就算三層同時出問題了,也可以都封鎖啊?」
「哦……誒?我本來就不是變態啊!也不是傻子!」
「行了行了。」顧以沫擺擺手,「別廢話,等這都完事了我還得拘留你呢,跟我上來。」
「誒誒誒!別拽我!別拽!別拽!」
顧以沫不由分說地抓住了李三思的領子,把他拽了上去。
上了二樓,不像一樓一樣有大廳了,是直挺挺的走廊,兩邊全都是房間,有不少房間里零零散散坐著人,不過看上去都不像是警察,應該也都是來避難的居民。也有人沒有躲在房間里,橫七豎八地在走廊里打了地鋪,呼呼地睡著,大有世界末日與我何乾的樣子。
看著走廊里這一片亂糟糟,李三思想起了什麼:「怎麼就那麼幾個警察?你,外面那兩個警官,那個狙擊手,還有剛才徐警官說的局長?不應該啊?其他人呢?」
顧以沫的腳步停了下來,站在了一扇和樓下禁區大門一樣的門前面,指了指那邊,表情很明顯傷感起來了:「我們原來有二百多人吶……」
「那這是……」
「那裡面有一百多的警察,辦公室都在那邊,也是警局裡第一次突變。」顧以沫眼眶濕潤了,「黃師傅,強哥,王叔,他們都沒能活著出來。」
「對不起……」
「沒事兒,正好我也給你說說。」顧以沫擺擺手,示意李三思自己沒什麼事,「就是今天上午,空調出了點問題,黃師傅出去找了修空調的。那個修空調的肯定有問題,他來了沒多長時間,那邊就出事了,我們現在活著的這些人,都是在大廳才幸免於難的。」
「張局當機立斷,立馬把那邊封鎖了,帶著幾個人就趕去了疾控中心,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們也感覺他們不太可能回來了,因為已經根本聯繫不上了。張局出去沒多久,外面就出了這事,不停地有難民跑過來,接著就是無休止的接警出警,基本沒有人回來,除了徐警官和李警官。」
「就是門口那兩位?」
路上的報廢警車……原來是這樣啊,李三思恍然大悟。
「嗯,他們是下午回來的,我跟你說過那邊還有樓梯吧?二樓有人逃命下來之後,就在那裡沒動,徐亮前輩回來之後急急忙忙地要求檢查所有人有沒有咬傷,但是很遺憾,已經來不及了,一樓那邊也出事了,我們不得不又封鎖一塊,然後把所有有傷的人都趕了出去。」
「趕了出去?!這是警察乾的?!」
「不是,是其他難民,你可以看到路上那一大片的屍體吧,基本都是今天下午的。」顧以沫搖搖頭,「現在警察局裡,保守估計關著三百頭怪物,我們根本沒有辦法處理。」
「這樣啊……」李三思還想發問,但是看著瞪著她的顧以沫,沒敢開口——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又那麼瞪著自己。
「哎呀!我這嘴怎麼那麼賤啊!我告訴他這些幹什麼!」看上去顧以沫在盯著他,實際上一直在自我懊惱。
「總而言之,你就在一二樓活動吧,哪不能進我已經告訴你了,要是叫我看見你騷擾其他難民,我一定把你就地正法。」
李三思看著顧以沫手裡的槍,多少感覺瘮得慌,一口答應下來。
「還有,不許上三樓,何局在上面處理這檔子破事呢,別去打擾他!」
「是!」
話畢,顧以沫自顧自地下樓去了,說是要去看看徐亮和李利國。她剛下去,劉明旭就端著槍上來了,他一眼就看見呆立在那的李三思了,立馬趕上來狠狠地拍了他的肩膀,嚇了李三思一大跳。
「行啊你!狙擊槍都躲得開啊?」劉旭明哈哈大笑,「怎麼練的哥們?教教咱,我只會打狙擊槍,我可躲不開狙擊槍!」
「就是……沒站穩,摔了一跤,都是運氣,運氣……等會兒?!剛才就是你開槍差點打死我?!」李三思倆眼瞪的溜圓,死死盯著劉明旭。
「你看你看,別激動!你不還好好的嘛!」劉明旭又是笑著拍了拍李三思的肩,「你想啊,如果我不開槍,你不也被後面的喪屍抓住吃了嗎?要真是被子彈打死,你還死的更痛快吶!」
「嘿!你!嘶……好像有點道理……」李三思剛想脾氣發作,但是轉念一想,他說的還真沒錯,比起被一口口咬死,還真不如叫他給自個腦袋來一槍死的痛快。
「不過你說你是摔了一跤……」肉眼可見的,劉明旭的表情失落起來,「嘶……該說是我沒有預見性還是你運氣太好了啊……」
這混蛋居然因為沒打死自己在失落!李三思背過身去,開始打量眼前這扇隔離門,不想再理後面那傢伙了。
「誒!你就沒有別的問題?我可不信顧以沫那傢伙能給你講清楚了。」劉明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把槍架在脖子後面,兩隻手分別搭在兩頭。
李三思轉過身來,看著他這模樣,實在是不想多說什麼:「得,那我就再問兩個問題,首先,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那麼多?其次,你就不怕那槍走火?」
「就這?」
「就這。」
「嘁,你比外面那幫行屍走肉有意思不到哪兒去。」
「災厄有什麼意思?」
「我是說那幫難民,災厄還是挺有意思的!沒有他們那輪得到我當狙擊手啊!還是在警局樓頂……」劉明旭突然閉上了嘴,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
也許是錯覺,李三思覺得劉明旭在提到外面的那場災難眼睛在放光。
「嘶……那我問點別的……」
「嘿!快點快點!就等你這句了。」
「剛才聽顧以沫說張局……?那這個何局是……?」
「哦,你說這個啊?」劉明旭想了想,「今天上午還是何副局吶,張局出去之後沒再回來,何副就一直在打電話接電話,一個又一個,後來從辦公室出來一趟,只跟我們說了一句他現在是局長了,保衛好警局,上面正在處理這事,就再也沒出過辦公室了。管他呢?領導是誰跟我沒啥關係。」
冷!眼前這個人雖然一直笑嘻嘻的,但是他卻給李三思如此感覺,他好像沒什麼感情。
「這裡面的事,講講?」李三思望向隔離區的門,裡面似乎有災厄在拍。
「你說裡面那些喪屍啊?」劉明旭不易察覺地哆嗦了一下,「顧以沫沒和你說?我還以為她那張嘴什麼都守不住吶!」
「她倒是說了……你管他們叫什麼?」李三思注意到的劉明旭用的名詞,這可比災厄讓人熟悉多了。
「呀!那你想知道詳細的?」劉明旭一臉壞笑地看著李三思,並沒有在乎他後面的問題,「你看,那你可真夠惡趣味。」
「什麼……?」
「哎呀哎呀,沒事沒事。」劉明旭擺擺手,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睡覺的難民,「那幫無趣的傢伙都對這些不感興趣吶!你可真問對人了,出事的時候我就在二樓啊!」
劉明旭張牙舞爪的在那比劃,李三思就那麼看著:「你看!那麼大一個活生生的人,撕拉!就把膀子卸了,叫的那叫一個慘啊……那幫難民哎呦呦……那幫玩意涌過來,還真有壓迫感吶,不怕嘴上缺德啊,我有幫同事,開了槍,那著實是崩碎的幾個腦袋,嗬!他們碎的可不只是腦袋啊……」
「刺啦——刺啦——劉明旭!你幹什麼去了!趕快回你的點位上去!警局外面要是出一點事,我拿你是問!」
綁在劉明旭腰上的對講機響起了暴怒的渾厚嗓音,李三思可以肯定自己沒聽過這個聲音,大概就是何局了。
「哎我去!忘了忘了!」這一嗓子嚇了劉明旭一大跳,趕緊把對講機拿了起來,「嘿,他居然出辦公室看我去了,真邪門。對了哥們,我挺欣賞你大半夜從這死城裡往警局跑的魄力,繼續保持!」
話音剛落,李三思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劉明旭就拿著對講機嘰哩哇啦說了一堆賠罪的話,匆匆地上了樓。
死城?警察們是肯定要比自己知道的多的,難道整個古德縣都完蛋了?或者再大一點……整個省……嘶!
李三思不知道的是,何局根本就沒跟這幾個人多說什麼,死城根本就是劉明旭在那信口胡說——雖說實際情況也差不多了。
一整天的疲憊混合著絕望瞬間壓了下來,李三思只覺得頭疼,順著牆根慢慢地坐了下去,回想著這一天發生了什麼。
劉平死了,一個活生生的女孩被殺,變異的大叔,被開膛破肚的老太太,還有……自己丟下的母女……
這一切都叫李三思倍感折磨,他抱著頭,把臉埋在了膝蓋里。
手機也丟在照相館了,明明平時會一直拿著的,偏偏選這時候,倒是還背著相機,但是那東西不能打電話啊?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樓梯間傳來了噠噠噠的腳步聲,顧以沫提著一袋子麵包走了出來。
「呀!嚇我一跳!你坐這幹什麼!往裡走走啊!」一拐彎就撞見李三思,著實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緩了過來,扔給他一個麵包,「嘁,吃吧,何局叫我給難民發吃的。」
麵包砸在了李三思的頭上,掉地上了。
「你要是敢浪費你就完蛋了,變態!」
李三思撿起麵包,搖搖頭:「首先,我本來就不會浪費糧食,其次,姑奶奶啊,我真不是變態,我有名字,我叫李三思啊。」
顧以沫一撇嘴:「我也沒見你開門的時候三思過,還是你三思完了才開的門?」
這幾句話嗆的李三思幾乎就沒話說說:「不是……你這不講理的勁兒是怎麼當警察的啊……?」
「你管的著嗎!」顧以沫盪起了袋子,搭在了肩上,差點砸了李三思的腦袋,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閃開了這不知道是刻意還是無意的攻擊,李三思拿著麵包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剛才講隔離區的時候還好好的了,現在又開始一口一個變態。
年輕女孩的心思,還真是猜不透……
當他發獃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了李三思的肩上,轉過頭去,是個滿臉堆笑大個子,比李三思高了半頭,一臉的猥瑣像,渾身散發著痞子的氣息。
他的身邊還有個小個子,長的好似遊戲里的哥布林,丟在路邊都會被人當野怪清了的那種,小眼睛時刻在打量著周圍,活像只受驚的兔子。
兩個人剛才全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的。
「小兄弟,看不出來啊?嘖嘖嘖,揩油叫人抓現行了?弄得人小閨女一口一個變態地罵?」大個子笑呵呵的,但是李三思沒感到一點親近——這估計是個滿腦子女人的傢伙,肯定和自己是合不來了。
「怎麼會!倒是你,你是誰啊?」李三思向後一步,脫離了他那隻大手,大個子臉上的笑很明顯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
倒是那個小個子,把小眼瞪的溜圓,嚷嚷了起來:「你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們虎哥是吧!信不信我削死你!」
有人從兩旁的房間探出頭來,滿臉疑惑地看著外面,小個子看引出來那麼多人,瞬間沒了氣勢,縮了回去。
「大傢伙!沒事,沒事哈,我這兄弟有點不懂事,給大傢伙道歉,道歉!」大個子抱拳拱手,給小個子後腦狠狠來了一巴掌,小個子腳底不穩,差點摔倒。
看著人都回了各個房間,大個子又轉了過來:「兄弟,多有冒犯,道上的都叫我二虎,我這兄弟,人如其名,叫三愣子,你看看多愣!」
說著,又是一巴掌。
「嗯……嗯……」李三思不想再理他們,但是看著這倆人又怕他們回頭找事,只能硬著頭皮聽著二虎說話。
「你看那小娘們兒!多正啊!要我說這局子里那麼多人啊,愣是都不如一條子!你說多新鮮?兄弟,你眼光不錯,是真不錯啊,咱也是不過你這手法可就差多了,來,叫虎哥給你表演表演!」二虎說著,朝著走廊那邊發麵包的顧以沫走了過去,一臉的自信。
「看著吧!虎哥還不兩句話就能給那小娘們忽悠床上去!到時候你我兄弟都能分杯羹!」三愣子一臉奸笑,彷彿在炫耀什麼。
李三思實在是聽不下去這話,默默退了兩步,三愣子可沒注意到,但是說的話可是越來越不堪了。
「怎麼哪都有這種人渣啊……」李三思心說,但是很快他和三愣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二虎身上了:
顧以沫看見他過來,很自然地給了他一包麵包,但是二虎又上前一步,嘴裡念叨著什麼,顧以沫後撤一步,臉上略顯驚慌。二虎自覺要成,伸手就沖著顧以沫的胸去,打算好好揩油。但是「啪」的一聲,顧以沫給了他一個嘴巴,二虎捂著臉,一臉不可思議,隨即凶相畢露,張牙舞爪沖向了顧以沫。但是顧以沫掏出槍來指著二虎,喊出了響徹走廊的一聲:「混蛋!離我遠點!滾!」
二虎先是一愣,隨後悻悻退去,又是一大群人探出頭,看著二虎丟人。
「大哥!」三愣子趕了過去,但是被一臉陰沉的二虎一巴掌抽到了一邊去。
「去他媽的婊子,裝你媽屁裝啊,都過了今天沒明天了,還他媽立牌坊。」
「噫……」這倆人給李三思噁心的不行,於是他乾脆坐地上倚牆裝睡了,也好在二虎自覺沒面子,沒再打擾李三思。
不過沒過多長時間,樓下就傳來一聲大喊,打破了警局裡這緊繃的平靜:
「我爸爸還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