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的有鬼
每天都要從夢中驚醒是陳百目前最悲催的事,以致他已經快對睡眠產生畏懼感了。他每天工作之餘多數是在大白板面前寫著畫著,而且盡量拖延入睡時間。
每次醒來就乾渴無比,為此他還專門買了一台加濕器,卻作用不大。
吳雪晶的幻影時不時會在身邊出現。
他洗澡時布滿霧氣的玻璃門上會映出一個黑影,當他拉開門卻又什麼都沒有;
他拉開抽屜時,會看到吳雪晶躺在裡面,跟電影里躺在停屍間那一排排可以抽出的黑窟窿長盒子里的死人一樣;
他躺在床上無法入睡苦思冥想的時候,吳雪晶會浮在天花板上,沖他暖心陰笑。
無論睡著還是醒著都一樣,只有閉上眼睛過一會兒幻覺才能消失。
但他不認為那是吳雪晶幻象,而另一個長得跟吳雪晶別無二致的人的幻象。陳百迷茫了,也許這個幻象就是他要找的人。而找到「她」還是別找到「她」這對矛盾體竟並存在陳百的意識里。
與此同時,他還總覺得自己正在被某個人監視,又或者說是窺視。大白天走在街上,有時像有人在跟蹤,尾隨著他連走幾條街。晚上,常常會有一個人站在樓上拐角黑暗處向他家注視。
陳百把這歸於幻覺的一部分。無論如何,他都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
上午10點,於彎彎來到陳百住的地方,她沒去公司,請了假。理由是有點不舒服,準確地講,她想陳百了。
自從上次賭氣就再沒見過他,而陳百也沒有去找過她,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
「這個死沒良心的。」於彎彎輕聲罵一句。為什麼自己就是放不下他?這個混蛋到底好在哪裡,令她如此傷心卻還戀戀不捨。
她感到自己像個跟丈夫吵架回了娘家,而後又因耐不住性子回來的受氣小媳婦。
一進門她就看到了那個大白板,上面塗著陳百腦子裡的東西。
於彎彎試圖從這些線條中找出一些端倪,卻沒能成功。她忿忿然拿起筆想來個一塗了之,手到半途她停住了。
【不要亂動男人的人東西,尤其是自己心愛男人的】這句話是哪個哲人說的?
於彎彎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真的不能做。但她卻不知道有些事情正在她手上進行一次轉折,朝另外的方向發展。
陳百在公司里埋頭做事,全神貫注。工作快速解決,麻利、有序、緊張。
總經理站到了他邊上說道:「老弟,至於嘛,兩個極端呀!要麼什麼都不做,要麼一次全做完。別把自己搞得這麼緊張行嗎?要不然我媽還以為我借工作之名折磨你呢。怎麼?上次說你了,你讓我好看?」
「咳咳,沒那事,表哥。我就是想把工作儘快做完。」陳百忙做解釋工作。
「你最近臉色不好,要不要去醫院瞧瞧?」
「我真的沒事,就是有些私事忙著處理,不過你放心不會影響工作的。」
「我這沒事。」總經理表哥沉吟片刻又說,「你......你小子不會打手槍過度了吧!你和於彎彎怎麼樣了?實在不行湊合湊合吧,人挺不錯的,就是潑辣了點。」
「扯淡,當我什麼人了。我就是最近睡眠質量太差了,沒休息好。」陳百老臉一紅。
「那行,你這樣,把手上工作交接一下,我放你一個月的帶薪假。你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時間你回一趟老家,捎點東西給我媽。」
「真的?太棒了。表哥你可別耍我。」陳百將信將疑。
「當然是真的,我親口說的,立馬走人。」表哥一副總經理的模樣,轉念又小聲道:「不過對其他同事多話,就說是公派出差培訓......」
陳百用最快的速度辦理了手續,可以利用這一個月的時間好好休息一下了。他的心情舒暢許多,隨即而來的卻是另一種擔心。如此一來,鬼魂事件豈不要佔據他全部的生活!
走在路上,看著人車在身旁急速川流,似乎唯有自己是緩慢的靜止的。陳百已經慢慢習慣走路上下班。
他睡不著,起得很早,走著到公司正好。公司和家兩頭他現在都不願多待,想在街上多停留幾時,這樣他看不到幻景,那景象真是非常令人恐懼。
走過幾個路口,腦海里又出現有人跟蹤的想法———剛才這個人已經過去兩次了。
是他嗎?不對,是那個穿風衣的,天又不冷穿什麼風衣。
也許是站在玻璃櫥窗里的那個?肯定不是,它是樹脂做的。
陳百加快步伐,狠走幾步,猛地一轉身,把後面一個拎著包匆匆而行的中年人給嚇一跳,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周圍一切正常,他自嘲地笑笑,多心了,多心了。
於彎彎打開房門。
屋子裡有股臭襪子味,床上地上凌亂扔著未洗的衣物。廚房水池中泡著幾副碗筷,餐桌上放著若干空啤酒罐,還有一個空速食麵盒,旁邊有啃剩的動物骸骨,可能是某種禽類。桌面上有已經乾涸的酒漬,臟希希的形成一個尖鼻子外國人頭像的輪廓。
「死人頭,好好的屋子弄成這樣,懶得跟豬似的。」於彎彎嘴上罵得痛快,心裡卻可憐起陳百,都奔三的大男人,還這樣不能照顧自己,沒準好幾天都不能在家裡吃頓可口的。
手也沒能控制住,開始收拾起來。待到一切都歸置齊整,她又把臟衣服用個大塑料袋塞成一個大包,拿下去乾洗。
陳百腳步沉重地走到自己小區門口,遠遠看見家裡黑洞洞的窗戶,他腳都抬不動,乾脆坐在門崗邊上的水泥台階上待會。
大門牆柱上貼著兩張啟事。一張是租房另一張是尋狗,貼了多日,已經殘缺不全了。以前他都不曾注意,現在無聊時才發現。
崗亭里的保安在跟朋友閑聊,沒有看見他。陳百也不出聲,聽聽別人的八卦也能消磨點時間。
有個人問保安:「聽說你們小區前一陣子鬧賊,逮住一個?」
「是呀,你說這幫小子多大膽,俺們這麼多保安在這也敢偷,純粹找死。逮到后都快給打廢了。俺們主任是個女的,可狠了,專朝那小偷下面踢。讓俺們給拉住了,不然非弄出個閹貨不可。我看她老公在家裡也遭不少罪。」
「現在小偷也真多,防不勝防。」
保安按低聲音說:「當時還有一件事我沒講,就是那小偷說他看到男的在沙發上睡覺的時候,有一個穿白衣的女人站邊上,用手在他臉上劃過來劃過去,還念念有詞,然後就飄著離開了,把那小偷給嚇夠嗆。」
「那你當時咋不講呢?」
保安說:「俺們領導不讓講!你想,這小區鬧賊沒有什麼,可要是鬧鬼,那還了得?」
陳百在崗亭外邊聽得心拔涼拔涼的。他猛地現出真身,質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保安嚇得渾身哆嗦,見是事主到了,再不敢隱瞞,只得答道:「俺可沒瞎說,是那小偷親口說的。您可千萬別跟俺們領導說是俺講的。」
陳百渾身打著寒戰,冷氣一股股向外冒,五臟六腑有東西在裡面絞來絞去。他臉色煞白,一言不發地走著。
保安在身後喊:「您沒事吧?」他恍然不覺。風逸沒騙他,的確有個女鬼一直在他身邊。那小偷也能通靈,他看到了那個女鬼。
陳百腳步沉重地走上樓,打開門,屋裡有異樣的感覺。
也許有人來過。
也許這個人還沒有離開,就在屋子某個隱蔽的角落裡注視著他。
也許來的根本就不是人。
也許……
五分鐘前。
於彎彎取回乾洗的衣物,一件件整齊疊好。她發現有件外套的左口袋已經脫了線,便打算用針線把它補好。
沒等動手,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陳百回來了。於彎彎心裡一緊,她已經說過不再理睬他了,可自己真就沒出息,還是過來幫他收拾屋子。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狠狠咬住自己下嘴唇,咬得生疼。
不能讓陳百看到我,這樣他就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漠視我和我對他的愛,於彎彎心想。
她立刻抱起衣服,一股腦塞進衣櫃里,然後自己也鑽進去。她以為陳百這個時候回來可能是落了什麼東西,回來拿,很快就會離開。
有腳步聲,很輕。又有開門聲。
於彎彎正奇怪陳百來得也快去得也快。隔壁柜子門好像響了一下,整個柜子微微下墜。怎麼——還有別人進了柜子?
又有腳步聲,很沉重,走兩下停住了。於彎彎在柜子里什麼都看不見,她忍住衝出的慾望,等著看陳百到底在做什麼,沒準能弄個捉姦在床。
陳百環視房間,肯定被誰動過,動哪了呢?看不出來。有些東西男人總是看不見,比如家務活。
衣櫃有異常,這是直覺。他敏銳地判斷出目標所在,走過去。
青天白日,勇者無畏。
陳百打開衣櫃,一個白衣女人披頭散髮地站在裡面,還是吳雪晶。
陳百叭的一聲關上櫃門,平復了一下心情。
幻覺,又是幻覺。太常見了,很快就會消失的。
他又打開衣櫃,女鬼吳雪晶依然在裡面沖他笑,嘴裡發出微微的絲絲的聲音,宛如毒蛇在吐信。
陳百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