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你還有回頭的機會，齊琪。」

「天明，有沒有，你不比我清楚嗎。」

夜天明在血肉間飛快穿梭，一根根表面有著蚯蚓狀曲張成團，明顯凸出皮膚表面的觸手從他身邊擦過。

他在觸手交織的縫隙間，不時還能看見齊琪雙手捧著臉，架在由污穢的血肉塊堆疊拼積而成的桌子上『欣賞』他。

幾個人也算是商量好，夜天明負責吸引住齊琪的注意力，特殊應對小組成員去找任務需要的物品，可就現在情況而言，齊琪是把夜天明吃住了，同時還玩弄著幾個機器人玩具。

「組長，夜天明他行不行，這怪物可是沒出全力就把咱們幾個都困住了，武器庫也沒有，咱們拿什麼跟這東西打，她的本體體型少說也得有十米左右，光看穹頂上面那攀附的污穢加起來都夠把咱們堆死了。」

失去武器庫補充彈藥的幾位特殊應對小組成員苦苦支撐，那些原本在神經毒素下偽裝成封印室的怪物在得到某些指令后開始不斷向特殊應對小組成員發起進攻。

在之前大逃亡中，超荷負載使得機甲某些功能因為模塊組過熱已經失去原有功效，強勁推進能力和一系列武器運用將機甲內的能量幾乎消耗一空，現在的機甲只是在充當一個保護和擁有一定輔助功能的機械鎧甲。

「動真格吧，我們這些調查員可不是靠著這些東西，才能活到現在。」

機甲組長的機械手臂開始從縫隙內爬出無數白色絲線不斷纏繞著他的整個右臂，其機甲下的皮膚表面開始色素沉著、脫屑以及出現常人難以忍受的瘙癢，一條條短粗的生命體在沿著血管蠕動，撕咬著其皮膚下的血肉。

「啊！！！夜天明！你給我起點作用啊！不然這波真的就虧大發了啊！」

劇痛使得哪怕有過特殊訓練有著鋼鐵意志般的小組組長也忍不住叫出了聲，他眼睛裡布滿血絲，用盡全力把被包裹成繭的右手向地面撞擊而去，在他耳邊環繞的是無法揮去的嗡嗡聲，那無盡蟲鳴在歡悅著飽食他的身體。

右手撞擊至地上，纏繞在機械臂上的白絲不但有著蜘蛛絲一樣的柔軟度與韌性，還擁有著鋼鐵般堅硬，在砸下后爆開向四周一根根射殺去，凡是被穿透而過的怪物在短短一個呼吸之內渾身便開始出現萎縮乾癟，最終變成皮包骨頭的樣子。

連同與其連接的血肉通道都受其影響出現萎靡不振的狀況，將一半心思放在這幾個人身上的齊琪自然也發現這一狀況。

「天明，你幫我帶來的這幾個獵物可不乖哦，本想等會兒，和能明白我心意的你一起分享燭光晚餐，很浪漫吧，可惜現在他們讓大家不開心了呢，所以...我現在就要解決掉這幾隻小蟲子。」

齊琪那張充滿甜蜜與溫柔的臉被陰影所遮蓋，聲音雖然依舊甜美動聽，卻帶著絲絲陰狠，不過為了維護自己在夜天明面前的形象，很快便依舊如同鄰家小妹一樣注視著夜天明在觸手之間跟猴子一樣來回上躥下跳。

「齊琪！讓他們走，我留下來陪你行嗎！」

「誒？」

夜天明的話讓齊琪一愣，鼓起嘴苦惱地開始進行思考，不時還為難看看夜天明，再看看在那一堆『孩子』里陪玩的特殊應對小組。

「也不是不行呢，不過你說話要當真啊，你可是經常喜歡作弄我。」

「讓他們拿東西走人，我留下陪你，絕對不食言，而且憑現在你的力量，我也輕易走不掉啊！」

堪堪閃過一根觸手，

夜天明發現自己活動空間在齊琪操控下變得越來越小，這樣下去遲早要遭，還不如試探下齊琪的想法。

「東西，不在這裡，已經被偉大的主人取走了，人我可以放走，但你要留下來陪我，天明，我是愛你的，你明白我的愛意。」

「不可能，那東西是我親手放進封印室的，除了我沒人能取走！」

「我不會欺騙你，昨天不會，今天不會，明天也不會，東西沒有在這裡，不信你讓他們找。」

齊琪的話音剛落，除了繼續圍追堵截夜天明的觸手還在不斷行動，其他圍殺特殊應對小組的怪物都開始後撤，在他們身後便是一個個鋼鐵合金製作而成的封印室，其上面雕刻著無數暗紅的符咒。

「你也停手啊!」

「我不，天明你太狡猾了，我要親手把你抓住才放心。」

「我不都說要留下來了嗎！」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你那麼喜歡作弄我，鬼才信你話是百分百的真話。」

說著吊在穹頂中央的齊琪還扮個鬼臉給夜天明看，這不由讓夜天明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但眼角卻漸漸濕潤了，在這一刻他在內心做出了某個決定。

『喂喂喂，能聽見嗎？』

正不死心打算去搜尋物品的機甲組長帶著組員前進的腳步微微一停，又很快恢復正常，因為夜天明的聲音並不是從外面傳入到他耳中。

『聽見就在心裡說一聲就行，這東西開啟時間不會太長。』

『聽見了。』

『零九七三號封印室，上面的東西肯定是沒了，進去以後在右牆角向左數十個格子，那下面有你們要的東西，鎮魔司里有叛徒。』

『是誰。』

『我不知道，知道這東西的肯定是西陽市鎮魔司的高層，不然進不來這地方，更騙不了齊琪這丫頭，什麼偉大的主人，有機會找到他，替小爺我往死里抽，當然要是我能活下來，我也會去找找這傢伙。』

『這麼寶貴的時間，你還是這麼話癆。』

『正面是走不了，你帶著你受傷那個成員走偏門吧，那裡很安全，就在出服務台大門外，有個隱藏按鈕你們找找，有一條快捷通道直上地面，還有這裡地圖是誰提供給你們行陣天軍指揮所的，這個人有問題，找到他。』

兩人交流的時候，組長也沒閑著，迅速找到夜天明說的『零九七三號封印室』，自己一個人進去從夜天明說的地方找到上面要求拿到的東西。

那是一顆完全漆黑的珠子，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有什麼詭異地方，但組長知道這東西能被上面要求取走就一定不簡單，好在東西不大，他悄悄將其藏在機甲內后離開封印室，假裝臉色難看的樣子。

「夜天明，裡面沒東西....」

「....」

「我沒騙吧，天明，那是不是該履行你的承諾了呢。」

「讓開通道，別為難他們。」

「嗯嗯，你們走吧，最好快點，別打擾我和天明的小世界。」

有些激動的齊琪臉上充滿紅暈，整個人捧著臉在幻想著些事情，而負責夜天明的觸手攻擊強度與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喂喂，齊琪，為什麼你下手更狠了！」

「因為我想快一點和你在一起啊！」

完全被扭曲的思維使得夜天明無法和愛著自己的齊琪溝通，只能更加拚命躲避著齊琪的攻擊，為特殊應對小組爭取到撤退的時間。

『出去以後就不要回頭，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隊員，我懷疑其中某些人可能會被暗中誘導了。』

『你就不怕我被誘導了嗎。』

『真當我不知道你啊，為啥咱倆同樣是C級調查員，你就能從那些存在的夢境里安全走一遭回來，嘖嘖，想不通，要是連你也被誘導了，這任務失敗就失敗了。』

『哼，別真死了，我會帶著人回來救你的，別墮落了，既然被詭秘侵蝕，那基本上她就不是她了。』

『我知道，但.....唉，跟你個單身狗講什麼，小爺我死不了，當然也可能會死，趕緊走吧。』

組長是最後離開這個區域的人，在他的最後一眼裡，無數觸手從穹頂而下向著夜天明涌去，就好像無數血液從天空降下填滿了整個地下空間，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天明！天明！天明！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癲狂的甜美是有毒的，那在半空扭動上半身的齊琪用手滑動著臉龐，口角滴拉著口水，眼睛里沒有一絲光亮，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被堆積無數層的觸手上，一條條蠕動的觸手下是無盡衝擊，血色粘液灌滿整個封印室區域。

組長望向夜天明最後一眼發出告別，「祝你好運，夜天明。」

「走，快走，夜天明那傢伙支撐不了多久的，我體內那東西開始反噬了。」

「組長，咱們的任務.....」

「失敗了，沒有辦法，有人提前取走了任務物品，這跟我們沒關係。」

頭也不回催促著隊友離開這片區域，在開始幽暗起來的血肉長廊里，組長明白這身機甲在離開后也不能要了，因為就是這東西屏蔽了他們的感知，不管有沒有對方暗手，這身機甲都得銷毀。

一行人離開速度很快，他們都知道裡面有個瘋掉的女人在追男人，這會兒還不願意管他們，要是追到手，怕是就想起來還有一頓燭光晚餐的食材跑了呢。

「傷勢修復的怎麼樣？」

「差不多了，組長，額，夜天明呢？」

「在裡面泡妞呢，我們走了。」

「泡妞？」

一臉迷惑的E號徹底搞不懂裡面發生什麼事了，自己除去聽見裡面發出一陣陣巨響外就沒感知到什麼東西，自己手裡的破亂彈都嚇得想引爆好幾次了。

「走就完事，任務失敗，東西被人提前取走了。」

沒有理會越來越迷的E號，組長找按鈕后啟動，原本毫無縫隙的鋼鐵牆壁緩慢打開了一條通道，兩邊也並非是令人心慌的紅色，而是溫暖的熾白燈，一條七拐八拐的樓梯出現在他們面前。

「走吧，別辜負了夜天明的苦心。」

「他會死嗎？」

「不知道，希望不會吧，但詭秘影響下的女人，不要指望有太多理智可言，所有的善意都會被扭曲，所有的愛都會被歪解。」

不知走多長時間，一道牆壁出現在他們面前，旁邊還有一個拉杆，他們知道這就是出口，後面會發生什麼都是未知。

「全體警戒。」

組長有些緊張拉下拉杆，隨著牆壁下降，熟悉的迷霧與街道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所有人都吐了口氣，除了得到任務物品的組長，其他人更多是迷茫。

任務失敗，夜天明生死不知，自己到底為了什麼才捨身處險來到淪陷在詭秘之中的西陽市，他們甚至連任務物品是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見到。

在他們之前打先鋒的特戰一隊更是全員覆滅，人命在這裡一文不值。

「組長？」

「走吧，我們回家，去約定好的街頭地點，指揮中心，這裡是特別應對小組，我是組長野豹，任務失敗，目標物品被其他人提前截獲，同時我有信息需要向首長進行親自彙報。」

「指揮中心收到，具體情況請返回后提交成材料進行上報，接應點周圍已進行清理，目前等級為綠色，請注意安全。」

「野豹收到，我們走吧。」

組長注意到周圍的霧氣變得更加稀薄了一些，以前連正午的太陽光都看不見，現在隱約能看見有光線從頭頂透進這座城市。

「看來西陽市裡有不少能人啊...」

霧氣的散去意味著城市內的詭秘被進一步進行清除，這是一件好事，等大部隊投送進城市以後能省很多力氣，也會大幅度減少行陣天軍與鎮魔司的傷亡。

「咳咳，該死。」

「組長？」

「不礙事，這東西一時半會還反噬不了我，你們等著回去寫報告吧，這次西陽市的詭秘爆發多少是有些出乎上面人的預料，無論如何跟我們沒關係了，回去好好休息，總部應該會給我們一個不錯的假期。」

「唉...」

知道心思不在這上面的組長也很無奈，他比這些組員更心焦，夜天明的消息從某種程度揭示了西陽市為什麼會被詭秘入侵，為什麼這次詭秘連鎮魔司都沒有反應過來便爆發到這個程度。

「武器庫沒了，機甲能源見底，接下來的路就看你們的了，該用的用，別給我藏著掖著，想活著回去就受點苦吧，嘶，我現在可是忍著劇痛在給你們指揮。」

「是。」

這些組員知道自己還是避免不了使用古老存在們的獎勵，說實在，從某種意義上講，雖然不地道，但他們運氣還算不錯，任務地點那個怪物居然聽進去夜天明的話，願意放他們出來。

「所以小蟲子們，你們終於願意出來了。」

這道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就是之前差點給他們團滅在大廳內的詭秘怪物，幾個人在聽見以後，下意識就開始向著撤退地點狂奔，這一回可沒有機甲能源能幫他們進行機甲推進了，此時不跑，坐等死神天降？

「不用那麼急，我記住你們了。」

出乎意料的是，對方雖然語氣里滿是怒氣，不少藤蔓甚至破窗而出，張牙舞爪在半空中揮舞，可都沒有對他們進行攻擊，似乎在忌憚著什麼。

「走走走，別理他。」

對方不願意攻擊就不願意唄，他們可不想跟對方再大戰三百回合，那些古老存在的獎勵能不動用還是不動用為好。

等離開任務地點所在大樓幾個街區后，特殊應對小組一行人才氣喘吁吁看看身後，死裡逃生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這趟任務出的真心累，回去以後我得好好睡兩天。」

「是啊。」

「少廢話，給我打起點精神，還沒完全脫離危險呢，這才到市中心邊緣，離撤離地點還有段路呢。」

幾天的狩獵，大多數詭秘的胃口都得到了滿足，只有少數沒有搶到地盤或者沒有滿足的詭秘在街上遊盪，試圖尋找一兩個因為害怕而到處亂轉的老鼠，它們大多評定等級不高，在5級左右。

這些東西還阻礙不了特殊應對小組的成員，沒有花多少力氣便物理超度了他們，當然他們在街道的打鬥自然也引起那些較為高階一些詭秘的注意。

可吃飽的它們自然不會對看著就不是很好惹的這一行人出手，全部選擇當飯後的娛樂項目進行袖手旁觀地觀看，不是還進行一下點評，嘲笑著那些不知死活對這些人類下手的低等詭秘。

在付出一些難以啟齒的代價后，特殊行動小組抵達撤離地點，一架戰機正靜靜停在草地中央，有幾個同樣身穿機甲的士兵正在巡邏周圍。

「指揮中心，這裡是野豹，我們已抵達接應地點，請求對接。」

「指揮中心收到，野豹，第二行動小組檢測到你身後有詭秘反應，請迅速離開！請迅速離開！評定等級為3級中位！」

組長眼瞳一縮，在他身後的只有他的隊員，這證明.....

C級調查員的戰鬥反應下意識使他以驢打滾的不雅動作進行了規避，感知到詭秘的第二行動小組則第一時間選擇開火，無數彈藥從槍械中傾瀉而出，爆炸聲在他身後接連響起。

「特殊應對小組人員E號疑似被侵蝕，指令下達，完全殲滅！准許動用3號協議完成撤離！」

「明白！」

「收到！」

第二行動小組迅速將變異暴走的E號進行了壓制，這時逃離對方的野豹組長才發現，E號背後長出了無數節肢，尖端是鋒銳的蟲刃，在上面是不斷掙扎吐血的A、B、C、D四人，在E號臉上他看出了痛苦。

「快走隊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異變更加劇烈，在E號臉上一隻只複眼密密麻麻開始生長出，四肢的毛髮如同倒刺一樣又堅又硬。

「走，將倖存的接應目標帶走，有複數以上詭秘正高速向這裡靠攏，戰機啟動！」

兩名隊員迅速懸挂槍支跑到已經呆住的野豹兩側，將其架起拖到戰機開啟的后艙內，其他戰鬥人員在將兩個武器庫鐵塊丟下后迅速進入后艙內，戰機也隨之升空。

在無數金屬碎片形成的龍捲風暴席捲下，E號和四人消失在野豹視野當中。

迷霧之內還有不少詭秘被金屬風暴鎖定，一陣陣嘶吼與憤怒從中傳出，這一切卻和升空后逐漸隱形的戰機無關，它迅速進入音速狀態離開了這個危險的地方。

在戰機后艙內野豹完全獃滯，眼角泛起不斷淚光。

我....說好帶他們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