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或許是常練書法的原因，在老師的點撥下，我學習國畫顯得毫不吃力。這再一次燃起了我對美術的熱情。每天做完作業，就用爸爸從單位拿回來的報紙加以練習。熱愛與激勵，遠比強制與訓斥管用。

半個月後，我和楊天正在樓下掃地。突然，初二的教室里衝出一群人鬧哄哄地往操場跑，隱隱約約傳來「跳湖」兩個字。楊天和小鍾扔掉掃把就跟了過去。

等我掃完地，正準備收拾好東西回教室。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地從返回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沒看出來，真沒看出來。」楊天搖著頭，依然無法相信剛剛看到的事。

「那一次你不是在旁邊聽著的？」小鍾說。

「那一次也沒說要跳湖啊！我操！」楊天一聽更激動了，一巴掌扇在小鐘的天靈蓋上。

「老子他媽乾死你！」小鍾搶過我手上的掃把就揍了過去。

我插了好幾次話，但他們都充耳不聞，便拿起東西往班上走。他們就跟在我後面，前言不搭后語地議論著，而且髒話連篇。不過，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我聽出了個大概。一個男生從君子湖上跳了下去，還好水並不深，被旁邊一個男生拉了上來。跳湖的人，就是我的同桌。

我在腦海中重新審視起了故事裡的主角。身材偏瘦，卻並不羸弱，甚至隱約可以看見胸部的肌肉。走路時，左手習慣性插在兜里，右手則隨著步伐擺動著。如果他的右手拿著乒乓球拍，走幾步就會把拍子轉一下。臉如長棗，眼似流星。敏捷的思維折射在眼神中的光芒，被他略黑的皮膚和豐滿的鼻頭所淡化了。於是，俊朗的相貌反而有一種難得的溫潤。下課時，他也會和大家圍在一起，但並不喜歡受人關注，話一向很少。就這樣一個人，我真的無法想象，他有一天會成為全校的焦點。

大家都在教室中等待他的出現，隨著天色漸晚，就慢慢散去了。回到家，媽媽和一個阿姨坐在外邊的象棋桌上，那也是我們的餐桌。把桌面抬起來，拿住相對的兩隻桌腳往中間一擠，四個腳就緊挨在了一起。桌面上印製著楚河漢界，下棋、打牌都可以，最受棋牌室的歡迎。由於住家和開店都共用這幾十平的空間，爸爸看中它實用且不佔地，就買了一張。

我只是匆匆看了那個阿姨一眼，覺得眼生，卻很漂亮，和以往見過的所有女性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如今想來，她應該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化妝化得恰到好處的女性。每次看到她，我都會想起《茶花女》封面上的畫像。其實，她們的五官相差甚遠。相對而言，如果封面上的人眼裡藏著風，那她的眼睛里藏著的就是太陽。高闊豐滿的額頭、高挺精緻的鼻樑，在光芒之下熠熠生輝。但她們豐腴的體態，波光流轉的眼角，都令人想起兩個字：風流。她們會讓男人感到害怕，卻欲罷不能。

媽媽說，她是店鋪樓上的租客，常來店裡打國際長途，漸漸就認識了。

那一夜，我坐在床上看著《少年維特之煩惱》。一陣風起，窗外秋雨綿綿。我想起了一起參加知識競賽的那個女孩。她的臉上有一顆痣，就在酒窩不遠的地方。聽著淅淅瀝瀝的夜雨，任骨頭在潮濕的情愫中浸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