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二天,我只能站在陽台上等待同桌的到來,坐在座位上真的如坐針氈。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裡。田雞看我站在走廊上,面帶苦澀,心領神會地擠出一絲笑容。他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兩個人便一起坐到了座位上,如赴刑場。
不過,其他人蜂擁而至的場景並未出現。所有人都若無其事一般,但大家在聊天時若隱若現的窺視,路過時似有還無的打量,都昭示著前一天的故事已經世人皆知。那一天,大家在田雞面前對這件事都絕口不提。只有馬老闆,在與他擦肩而過時誇了一句,有種。
很多時候,離故事越近,知道也就越晚。
他不說,我也沒問。直到幾天後,楊天和我去樓下抬飲用水,才和我說明了事情的始末。那天晚自習,在大家各顯神通之下,所有細節就都已揭開。那個叫任琪琪的女生,在軍訓時和田雞確立了戀愛關係。那天領頭的男生是她前男友,但否認了分手的事實,認為田雞是第三者。面對前任的糾纏不清,任琪琪態度很堅決。幾天前,兩個對手發生了一次有預謀的相遇,並約定周一放學在君子湖做個了斷。在君子湖邊,那個男生承諾,只要田雞願意為了她從那裡跳下去,便就此放手。即使湖水渾濁不清,後果難料,他對面的人還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他始料未及的選擇。不管是窮途末路下的拚死一搏,還是處心積慮下的致命一擊,他都被對手殺了個片甲不留。人們往往要一敗塗地,才能徹底死心。
我的初中就是在這些不知所起的情感故事中開始的。歌德在《少年維特之煩惱》中寫道:「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男子不鍾情。」就是這段記憶的最佳註解。這是愛嗎?顯然不是,不過是基於質樸情愫的自我實現。誰會因為喜歡風,而去摘下一片葉子呢?
戀情公布后,任琪琪就把位置搬到了我的前面。上課時,他們倆會寫很多紙條在桌子下傳來傳去。後來,覺得字條過於麻煩,便改成了專用的筆記本。每次把字條傳給田雞后,她都會把頭偏過來靠在課桌上,看著對方寫回復。她從不聽課。她的世界里只有愛情,一場表演式的愛情。她不斷從買來的青春雜誌上吸取養分,用以培養她心目中融所有浪漫情節於一體的傾世之戀。那時,我買了一本席慕蓉詩集。她對這位台灣女詩人的作品愛不釋手,抄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某一天,我在田雞的書桌上發現血跡,才發現他們已經暗生矛盾。她開始因為田雞不接她傳來的筆記本,在課堂上大鬧情緒,甚至趴在桌子上哭起來。田雞在無奈之下只得讓步,但很快又無法忍受。隨後,那些血跡出現在了我的書桌上和教材里。
在把我的席慕蓉詩集撕成兩半后,她終於為她的愛情另選了劇本。距跳湖事件,僅過去了一個多月。
田雞說,她自小父母離異,被扔給了奶奶。
「她一年也難見父母幾面。」他的臉上帶著愧疚。
令人瘋狂的,往往是其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