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故事:我為你寫了一首詩
午夜,路上的燈基本上都關了,只有居民樓里那些不知疲倦的夜貓子還留著燈,時不時傳來幾聲貓叫,在這樣漆黑的夜裡顯得有些陰森。路上時不時有幾輛車開過,原先的的不夜城,顯得十分凄涼,就連月亮也不願光顧這片原本十分繁華的城市。
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讓這座喧囂的城市變得格外安靜,一個多月的隔離,讓人們無比嚮往家門外的世界,想逛那條早已逛爛的街,想吃那些早已吃膩的小吃和零食,手機上不時刷過的美食短視頻,也會讓人們有些抓狂。
到底是哪些個孤兒沒事愛吃野味。
有病就去醫院出來亂跑幹嘛。
應該把那些最開始傳播的人抓起來。
這樣的想法,這樣的話,充斥在大多數人們的腦海里。當然還有更多不負責任的人們在網上發表更多過激的言論,一時間謠言四起,群眾的恐慌情緒也開始滋生。
「真不明白有什麼可怕的。」安欣走在路上,刷著手機,那一個個謠言和幼稚的評論映入她的眼帘,她冷笑一聲關上了手機,猛灌了一口啤酒。
她本來不會喝酒的。安欣最近剛交了一個男朋友,已經二十八的她在剛見到那個男人的第一眼就認定,要跟他一輩子。親戚朋友的催婚早就讓她不厭其煩,早就決定寧缺勿濫的她,剛決定今年不回老家過年,這場疾病,就將她封在了這座只生活了兩三年的城市裡。城市很棒,但總覺得少了很多人情味,自己的閨蜜遠在他鄉,身邊的朋友大多也都是利益使然各取所需,孤獨,是她經常會想到的詞。
但這個男人卻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覺,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促使著安欣向他靠攏。
但她還沒把這個男人捂熱乎了,他就「跑」了。
他是個醫生,好巧不巧還是個內科醫生,本來就經常加班,隨著疾病影響範圍不斷擴大,他在醫院裡工作,不允許回家,每天的一通電話是安欣唯一的依託,但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居然沒打電話,等了半個鐘頭安欣耐不住性子給他回過去,一句在忙先等等,彷彿給安心頭上澆了一盆冷水。
「我就不信這什麼病,能這麼嚴重。」安欣喝著酒,走路開始搖搖晃晃起來,昏暗的街道讓她看不清路,腳下沒踩好,摔倒了。
膝蓋的疼痛和這些日子裡的委屈讓她哭了出來,她已經交了許多男朋友了,大多數她都是被拋棄的那一方,姣好的面容是她受歡迎的資本,也是容易被騙的直接原因,一句我愛你,就把安欣騙的神魂顛倒,在經歷過無數次愛情破碎之後,她終於懂了。
愛?你知道什麼是愛么?
接下來的每一位追求者都會得到這樣一句反問,直到遇到那個男人。交往了幾個月,他從來沒說過愛,甚至連喜歡都很少說,反倒是安欣一直把喜歡掛在嘴邊,時不時總要問上幾遍。她已經把這個男人當成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可現在,自己的一部分卻不能陪在身邊。
哭了一會,安欣站起身,朝小區走去,原則上來說,她不能進出小區了,整個城市都被封鎖,基本上所有的人都需要被隔離,如果不是她死纏爛打,門衛也不可能放她出去,但十分鐘后不回來,就不讓她進去了。
快到小區了,她把一直揣在兜里的口罩拿出來帶上,她搞不明白,就這麼一個口罩就能擋住病毒?
門衛看著搖搖欲墜的她嘆了口氣:「這是最後一次放你出來了,明天開始說啥也不管用,等著國家下政策,咱小區才能解封。」
安欣沒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
打開家門,陰沉的氣息撲面而來,沒什麼錢的她只能租這種廉價的小區房,現在病情嚴重,下個月的房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洗了個澡,頭暈的安欣躺在床上準備入睡,電話鈴聲卻突然響起。
是他么?
她一個激靈,起身拿起手機,使她忘卻頭痛的名字卻沒有出現,是母親的電話,安心嘆了口氣,但不免有些疑惑,這麼晚了,媽媽打電話過來幹嘛?手指在屏幕上向下撥動,電話那頭卻傳來爭吵的聲音:「早就喊你不要信,這下好了,全沒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這個人明明說好的嘛,他怎麼。。。誒,喂,寶寶呀,睡了么?」
母親的哭腔讓她有些擔心:「沒呢,怎麼了媽媽?」
「嗨,也沒什麼事,就是問你點事?」
「什麼事啊?」
「就一點小事,就。。。哎你會不會說,電話給我,我來說。。。」
父親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如同雷震:「喂!寶寶啊,你不要擔心啊,你媽媽被騙了點錢,我們就是問問你啊,現在這警察辦案的力度怎麼樣啊?」
「被騙了?騙了多少?」
「就一點點,不多的。。。」
「到底多少?」安欣察覺到一絲異樣。
「真沒多少,哎呀,你不要再問了嘛。。。」
「你不說啊,那你們自己解決好了呀。」
「欸欸欸,就,唉,二十萬。」
安欣愣住了,二十萬,什麼東西能給騙二十萬?
「閨女?安欣?」
「啊?」
「你幫我們問一下那個警察能不能解決呀。」
「我問誰啊?」
「就你之前不是交了一個警官男朋友嘛,你問問他呀。」
「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了,我們早不聯繫了。欸不是,你們買什麼了,怎麼會被騙二十萬啊?」
「就這個病,它不是需要口罩防護的嘛,你媽媽就想買一點囤起來,等價錢好一點再賣掉的,結果人家收了錢,就跑路了。」
「這你們也信?我都跟你們說了多少遍了要謹慎,別隨便相信問你們要錢的陌生人,還有我告訴你們,就算這口罩真給你了,你們高價賣,是犯法的啊,發什麼財也不要發國難財啊。」
「這,我們也不曉得事情會到現在這個樣子嘛。」
「你們不曉得,全國人民都不曉得,好了,這樣,你們立刻報警,把你們知道的那個騙子的信息全部告訴警察,我現在在這邊也回不去,好好跟警察溝通一下,他們會幫你們的啊。」
「好好好,我們這就報警,那先掛了啊。」
「嗯。」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安欣抓了抓頭髮,看著手機,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種事怎麼會發生在自己頭上,正焦慮著,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是他!
「喂,你忙完了?」
「嗯,今天下午病人特別多,太忙了,沒法陪你,你有沒有生氣啊?」
「當然沒有,你這麼忙,都是為了大家舍小家,我怎麼會生氣呢?」
「是么,你能理解那真的太好了,我以為你又要哭著求我回家呢。」
「怎麼可能,那次是,是我開玩笑呢。」
「好吧,對了現在病情越來越嚴重了,我估計我應該抽不開身,估計最少還得一個月。」
什麼?一個月???「好,你趕快休息吧,都忙一天了。」
「好。」
電話掛斷,情緒再也綳不住的安欣使勁抽打著枕頭,居然還要一個月,還要不要老娘了!
焦慮的情緒持續了一個星期,家裡那邊的案子進展也不大,安欣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要去見他!
簡單收拾了一下,帶著中午自己精心包的餃子,安欣走到小區門口。
「那邊那位女士,現在禁止出小區。」
「哦,我去看我男朋友。」
「男朋友?」
「他在醫院。。。」
「在醫院?那你更不能去了,現在這病情多嚴重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去了,萬一帶一身病毒回來,這一小區的人不就遭了殃了?回去吧,我們也是為你好。」
「不是,我男朋友他不是病人,他是。。。」
「他是誰都不管用,回去聽見沒,別讓我們採取強制手段啊。」
腦海里滿是小視頻里看到的一線醫生與家屬美好愛情的安欣,就這樣讓保安扼殺在了搖籃。
不行,我一定要去見他,老娘闖也要闖出去!
「誒,你要幹嘛?回來!」
安欣是這樣想的,只要自己能出去,那自己就會變成大家歌頌的那種醫生家屬,到時候自己不但可以見到想見的人,保安也不會再為難了。這樣想著,安欣抱著餃子向門外衝去。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躺在地上。
保安一個背摔就撂倒了安欣,手裡的餃子也摔在地上撒了出去,安心躺在地上,一時間被摔的有點不知所措。
「報警。」
拘留了五天,安欣想了很多,可能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這樣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他的。
「你的情況我們基本上了解了,你說你男朋友在醫院工作想去看他,保安不讓你出門,從現在的情況和病情來看,保安是對的,你暴力闖關犯錯在先,據我了解保安已經警告過你了啊,這拘留了你五天,你也好好反省反省,以大局為重,別再胡思亂想了。」
安欣怎麼想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暴力闖關了,我就跑了幾步就暴力了?
沒辦法,拘留時間也到了,安然怎麼都想不到,來接她的,居然是他。
「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啊。」
「你不應該在醫院么?」
「哦,換班了,我是第一批,已經被換下來了。」
「對不起。」
「嗯?此話怎講?」
「我讓你丟臉了,我這樣,我。。。」
「什麼呀,我都知道了,想去看我然後不管不顧了?」
「沒。。。」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啊?」
「你這樣的女人沒人照顧估計會瘋掉的吧。」
「。。。」
「對了,你媽媽找不到你給我打了電話,他讓我告訴你那些錢已經追回來了,要你不用擔心。」
「他們怎麼會知道。。。」
「你電話落在家裡了,有好多個未接電話,我回去看見就打過去了。」
「是這樣啊。。。」
「這些日子我也經歷了許多生離死別,安欣,我有段時間都以為我回不來了,我就在想,要是我真的沒回來,你該怎麼辦啊。」
「你要沒回來,我就去把醫院砸了。」
「哈哈哈,那可不行。」
「蘇澤,你別再離開我了。」
「嗯。我給你寫了首詩,你聽聽看,
我們在對的時間相遇
卻在錯的時間分離
我念著你,你也念著我
我望向窗外
鳥兒不再飛
城市不再喧囂
我們不再相見
如果再次相見
我想我會對你說
安欣,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