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陪你度過漫長歲月

恍惚之間，我感覺到了風，感覺到了水邊的風。那是一種清涼潮濕的風，儘管現在是夏天，但是水邊的風還是有一絲涼意。我感受到了涼意之後，我便有了知覺，首先是意識，然後是胃。

車子已經停了，我趕忙下車，到一棵樹下，我便一陣作嘔，後面有人在拍我，那人的手好冷。

我喘著粗氣，差點把膽汁都吐出來。旁邊，有人遞給我一瓶水，漱口之後，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轉過身才發現，是蕭寧。

我沉默不語，她只是看著我。月光灑在水面上，我才意識到，這兒是滹沱河。河面上，微風拂過，把她的髮絲吹起，她的眼神清澈入水，這夏日的夜晚，好似也變得清涼。

「好點了嗎？」

「謝謝。我沒想到，你會來幫我。」

「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那一句是什麼？」

「關山難越，誰失悲路之人。」

我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女人，說的話都是帶有目的性的。就像剛才的換手機，就像現在的滕王閣序。

「說實話，剛才我並沒聽清你問我什麼，我是覺得，這一輩子可能就只有一次機會，不管是什麼事兒，都應該試一試。」

「剛才我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應該一個人都沒有，而且很陰森，你敢嗎？」

「就這兒？」

「就這兒。」

」那我也不至於不敢啊，就是滹沱河嘛，這有什麼敢不敢的。」

蕭寧不語，只是看著水面。

「今天謝謝你了，我沒想到你會過來。確實，幫我解了很大一個麻煩。」

「你先幫的我，我只是把人情還回去罷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那？」

「我一直在樓下等，後來聽下來的人說，上面有一個見到前女友的，巨尷尬。我猜應該是你。」

「所以你就上來了？」

「是。」

「我叫楊辰。」

我以為她這樣涼薄的性子，大概是不會再說些別的話了，因為我知道她叫蕭寧，她也知道我叫楊辰。

「你想認識我嗎？看起來你並不想。」

蕭寧的答非所問，我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不過這樣的問題，我並沒有遇到過。她是個涼薄的女子，我是個失路的男人。好像我們在生命中本不該出現，好像我們有遇見了。

我也想答非所問，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我看著遠方，那些遊船一艘艘停在河面上，身後的火車，也無往日的燈紅酒綠，在這個時間下，我們大概都在臣服於靈魂，有人尋歡作樂，有人歸家享受溫暖。詩意的生活需要詩意的人去營造，這些與我太久遠的東西，好像已經很陌生了。

「我愛她愛了兩年多，這兩年多，我把一切都給她了。當愛付諸東流，我所能做的只是保護自己，我會下意識的保護自己，其實剛才那個男人說得對，我們確實是兩個世界里的人，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蕭寧好像對這個答案意外，又好像對這個答案不意外。她輕輕的點了點頭，任由晚風吹起她的髮絲，任由月光灑在河面上，任由自己的思緒飄向遠方。

「你會唱歌嘛？」

「什麼歌？」我下意識的問道。

唔...太久遠了。那時候我還因為唱歌在學校的唱歌比賽拿過三等獎。那根鋼筆我送給林宛了，上面刻著y和l，是我們姓氏的首字母。那根鋼筆我不知道還在不在，好像隨著晚風，也吹走了。

「陪我度過漫長歲月。」

「我應該會。」

「會彈吉他嗎？」

「會一點，你要是想聽我可以試試。」

蕭寧走向他的車，為我拿來了一把吉他。這把吉他做工精美，價格應該不菲，我拿著吉他，就像拿著我年少時的夢。還記得那時候，有人對我說，希望我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那時候，還對我說，石家莊到上海有高鐵有飛機，要多去看看。

我緩緩閉上眼睛，唱著我記憶中那首《陪我度過漫長歲月》、

聽陰天中的我，在昏暗中的我，想對著天講，說無論如何，陰天快樂。

一直到我唱完，蕭寧都沒有打擾我，她的眼神古井無波，都是清澈的。她並沒有講話，只是在聽。

「很多年沒彈吉他了，大概生疏了。」

「沒關係，不過，你可能需要一個網易雲會員。」

「為什麼這麼說？」

「你猜這首歌是不是叫陰天快樂？」

很尷尬的一幕，她其實一直在捂著嘴笑，但是她的眼神就算如月牙一般，我也只能看到她的眼神清澈。愛情果然毫無道理，你心裡愛著一個人，就是愛著一個人，無論是誰，愛你所愛，想你所想，都不會去注意到那個人。愛情本就是不公平的，心臟的疼痛，隨著這首歌更甚。可當她帶著笑意去鼓掌的時候，我才注意到，她的一顰一簇，都完美詮釋了美這個字的所有含義。

「走了，上車。」

恍若隔世，機械般的走著。

車上放著那首歌。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