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未相識，卻如此了解

今天定是不平凡的日子，狹小的房間內擠滿了尚德梁的親人們，他緊張的盯著面前僅比他小几歲的老式電腦。

此刻正是眾多考生翹首以盼的日子，遼省高考之窗網頁幾近爆滿，尚德梁刷機幾次仍然無法進入。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身旁的親人們同樣眉頭緊皺，不僅父母緊張，父母的父母同樣明白高考所代表的意義，一家人靜待著五點公布成績的時刻。

三個大男人擠在小房間里吞雲吐霧，祖母呆在身旁安慰著他。

不同煙支燃起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刺鼻味道引起孩子一陣咳嗽，剛才和顏悅色的長輩們立即板起臉。

連推帶罵將男人推出去，男人急忙熄滅尚未燃盡的煙支，連聲道歉。

下午四點三十二分，班級群里炸開了鍋，已經有同學查到成績，看來網站在他們所規定時間之前發布了公告。

經過多次努力，終於卡進網站，熟練的輸入考號姓名，經過系統認證后，一行家人聚集在電腦屏幕前，七雙眼睛緊緊盯著滾動的進度條。

代表十二年寒窗苦讀的成果出現的一霎，尚德梁雙手微微顫抖，當分數成績映入眼帘，淚水同樣劃過臉龐。

「多少分啊…」

「這網頁上是個啥子東西？」

「你個老東西趕緊出去等著吧，啥也不懂凈跟著添亂。」

「嘿，孫子還在旁邊，你能不能給我留點面子…」

伴隨著真真吵鬧聲，尚德良雙手捂住眼睛，頓時痛哭流涕。

「六百一十二分……」

612分在遼省高考排名中屬於高分段，大約排在八九千，足夠平民家庭孩子報名一所改變命運的大學。

在親人們興奮的討論聲中，尚德梁起身走出房門。

鐵門門口站著的正是扭曲之物，此刻它手中正捧著一束鮮花，鮮紅的玫瑰。

如果硬要說它在漫長時間裡的變化，也許正體現在他與常人無異的四肢，軀幹仍然是那條粗壯的黑色扭曲觸手，只不過它通常會用衣服遮住。

生生捏造出來的脖頸看起來十分違和，只有代替頭部的眼球一如尋常。

尚德梁似乎沒有料到它會在這裡等著他，一時場面有些尷尬，畢竟誰也不想被好朋友看到自己哭腫的雙眼。

「我還不了解你嗎？還在等什麼，花我都給你準備好了，臨門一腳敢不敢踹出去？」

尚德梁怔怔的望著它，片刻後接過花束，擁抱扭曲之物。

扭曲之物同樣用人類般的節肢手臂擁抱尚德梁。

「她都等你這麼多年了，你還要裝不懂？青梅竹馬，門當戶對，人家長的漂亮還追你這麼長時間，電影都不敢這麼拍，你他媽還等什麼呢？」

燦爛的星空下，英俊的少年手捧玫瑰，如同愛情電影中的男主角，帶著滿腔溫情奔向女主。

如果忽視他紅腫的眼球的話，這個示愛情節還會更加浪漫，尚德梁鼓起勇氣敲響樓下女生家房門。

敲門聲過後，開門的是一位靦腆苗條的少女，通過她同樣腫腫的眼眶可以看出內心同樣波瀾起伏。

「你，你怎麼突然下來？」

「唔…」男孩臉憋的通紅，「你考試成績怎麼樣？」

在一旁吃瓜的扭曲之物拍著人類腦門的位置，發出恨鐵不成鋼的哀嘆。

尚德梁臉色不斷變換，口中嘟嘟囔囔一陣糾結。

女孩看了半天哪裡能不明白男孩的心意，通紅的臉頰，

手指不斷挽著頭髮。

「那個，你想說什麼啊？我爸爸媽媽還在屋裡面。」

「媽的，尚德梁，別關鍵時刻掉鏈子。」

扭曲之物在旁邊加油打氣。

「媽的，拼了！」

尚德梁把玫瑰往女孩手裡一推，雙手捧住女孩的臉。

「李曉月，我TM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隨即在屋內家長想要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中，男孩低頭輕輕地啄了下女孩子的唇，在之後漫長的相處時間中，女孩仍時常嘲笑男孩笨拙的初吻。

女孩愣住了，扭曲之物同樣愣住，在尷尬到飛起的莫名寂靜中，女孩身後的父親抄起掃帚面色低沉的走了過來。

伴隨女孩子父親的叫罵聲、扭曲之物的起鬨聲、男孩的慘叫聲中，尚德梁與他未來的老丈人進行了其樂融融的深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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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和想象的有些出入，但至少結果是成功的，女孩的父親對於尚德梁是從小看到大的長輩，兩家又是鄰居，男孩的性格還是比較靠得住的，第一步邁出去，剩下的想來也是手拿把掐的事。

至少尚德梁是這麼想的，他捂著右眼圈坐在樓梯階上。

「我說，雖然我給你出的主意有些激進，但是不也達到目的了嘛，幹嘛生那麼大氣？」

坐在身旁的扭曲之物摟著他的肩膀，諄諄善誘的開導他。

扭曲之物轉過同樣烏青的眼球，「媽的，你就這麼對待給你出謀劃策的兄弟？」

「就你出的餿主意，我不把你腦袋塞馬桶里就不錯了。完蛋了，曉月會不會認為我是一個輕浮的人？」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瘋狂舉措，男孩臉色通紅。

學生時代的感情是純粹的，哪怕是最過分的舉動，在步入社會後也顯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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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後，男孩如願步入刑警大學，女孩子則考入隔壁的師範院校，兩人在家長們的默許下考進同一城市。

熾熱的感情燃燒在在年輕男女之間，兩人的戀情逐漸升溫。

警校生活要求很嚴格，訓練也比較艱苦，而女孩子相對輕鬆許多，兩人總是在周末約會——帶著某個不願透露姓名的扭曲眼球。

兩人鬧過矛盾，同樣冷戰過，但情緒最終隨著時間的推移隱沒於塵埃之中。

女孩知道男孩最喜歡吃的是草莓味冰激凌；男孩知道女孩最喜歡的花朵是散發太陽氣息的向日葵。

男孩說草莓會讓他想起女孩，甜甜的；女孩說向日葵會讓她想起男孩開朗的笑容。

兩人都在儘力維護著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愛情的小船度過初戀的洶湧波濤，橫穿時間帶來的迷惘分歧，正穩中向好的駛向代表婚姻的彼岸。

昨夜星辰已逝，滿眼青山漸遠。

大三下學期，五月份，兩人約會逛街，女孩在商場中試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最終在滿眼羨慕中放回衣架。男孩從不多說話，靜靜的陪她逛街。

逛累了，兩人在奶茶店小憩片刻，女孩遞給男孩一桶草莓冰激凌，自己則捧著一杯熱可可。

「喂，大石頭，你今天幹嘛悶悶不樂的？」

「我……」男孩糾結片刻，還是選擇說出口，

「我可能要回到鋼都實習去，往後怕是很難見面了。」

「學校要求的嘛？」

「嗯。」

「那就去唄，正好當積累經驗了。」

「可是那就見不到你了。」

女孩嫣然一笑，伸出白暫的雙手捧住男孩的臉。

「大丈夫志在四方，我的猛男先生，沒想到小小的分別就如此傷心嘛？」

男孩憋紅了臉，「才沒有，只是有點放不下你。」

「我們可以手機視頻呀，我們也可以像高中一樣用軟體聊天啊。」

在女孩的安慰下，男孩心情逐漸好轉，不多時，兩人已經開始討論看什麼電影去。

儘管早有準備，但目送男孩踏上火車時，女孩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湧出眼眶。

而男孩則愧疚地看著愛人，在列車員的再三督促下踏上了火車通往命運應許之地——鋼都。

過往的記憶如同雪花般片片閃過，他再次於骯髒破敗的急救室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