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終生難忘
母親又說:「你知道甚,你還不知道你那閨女呀,從小就不聽話,她要能像她姐那樣誰還嚕囌她?凈做讓人傷心的事嚒。不為大人想也得為自己考慮考慮,走那麼遠,一個親人也不在邊上,敗了屈連個哭訴的人也沒有。丟了好營生,去了婆家掙不上錢了以後還不得給人嫌棄啊?德性好點的還行要是德性不好了,等你老了就去跟年輕的好上了,那年輕的挑著他一回到家來就跟你鬧騰,她那秉性,就是愣在外頭吃罪吃屈也不肯回來。誰還不知道她?」
父親說:「還是怨孩子年齡小的過,經歷的事情少,考慮問題不現實,你也不要一直叨喃她,惹她心麻煩,大家都心麻煩。」
父親說完,把鍬里的核桃皮唰一下倒進紅皮捅里。
母親停停揉面的手,說:「她心麻煩,我還嫌她心麻煩哩,除了自家人叨喃她誰還叨喃她,不告訴她她知道甚?經過甚?咱村多少人跟上當兵哩好活過?有多少人是過在半路地就離婚了?不要家裡的老婆又在外頭找一個也不是沒有的。打實心眼兒里替她操心哩還是自家人,她就是個傻,也不看看別人都是怎麼找的。」
父親狹著腰把鍬一扔,不耐煩地道:「五十六哩人了,叨喃喃叨喃喃叨喃了一輩,就沒改,念經一樣,也不嫌累,甚人?」鍬的鐵頭正撞在石階上,很響。母親小父親三歲。
母親只顧滾水滾油的揉著山藥泥和白面,不吭聲了。
一時想起來自己親身經歷過的許多難事,大多年過半百的人覺得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唯有把無盡美好的希望往兒女身上寄託,希望自己經歷過的難事兒女能避開,自己所吃的苦兒女不要再吃。大多兒女又偏偏不想白活一回,嘗試做了那些想做的事,了了今世的姻緣。
突然,團身睡覺的毛毛,從南房青石階上蹦起來,衝出黑大門,喉嚨里發出噝噝嗚嗚地親昵地聲音,準是家裡的哪個成員回來了它才高興地忘乎所以。
它徑直衝到院外大街上的花椒樹底下,撲倒在梅淑的腳上打滾,又站起來孩子一樣往梅淑懷裡鑽,伸著紅舌頭舔著梅淑的下巴。它興奮地忘了梅淑身邊顏鴿飛這個陌客,梅淑溫柔地撫著它的長長的鬍鬚和鼻子,摸著它的脖子和耳朵。
忠誠重情的毛毛也是這個家庭的成員之一。
一身寸黃毛,體長,背寬,十二分機靈的大耳朵耷拉在長臉兩側,一對敏感的杏眼。
毛毛通人情,有很強的自尊心,還懂得思念家人。
梅淑沒想到,它後來會因為忠誠主家,而被小人惡意沾了毒藥的排骨殘忍地毒死。梅淑因此而愛上了所有的狗,來思念毛毛。
毛毛是梅淑從政府門口的廣場上撿回家的,成了父母的寶貝,父母給了它一個溫暖的家和一個溫暖的名字。毛毛,它知道這是屬於它的名字,叫會應,但凡聽得見。毛毛飯量大,貪吃,卻從不挑食,小米粥手擀麵拌疙瘩湯它都吃。它的記憶力十分地好,見過的好人惡人時隔多日時再見,還能分辨得清楚,欺辱過它的惡人如討好它一塊肉吃了以後還是不認賬。它是善惡分明的。它也是頑皮,撒嬌,較真,有著自己的小脾氣的。家裡每每有人出門,它總躲在床底下獨自待兩天,鬱鬱寡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