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東陽先生

楊晉坐於書房之內，拆開手中信件，看完後知是故人將至，心中突然想起十四年前，楊環雪甫出生時，林思翰為其卜過一卦——坤。

「父親，孩兒聽聞天下第一學士東陽先生要來拜訪您，是真的嗎？」顧不得禮儀，楊環雪提起裙裾跑進楊晉房中，身上環佩叮鈴作響。

「看你，都已是大人了還這般沒有規矩。」元心蘭嗔道。

放下裙裾，楊環雪吐了吐舌。

「定是你師傅又走漏了風聲給你。」楊晉自是知道林思翰敵不過女兒死纏爛打。

「這麼說是真的了？」欣喜之情溢於言表，走到楊晉身邊，「父親，女兒還無字呢！等先生來了，便請他為女兒取字吧！」

點點楊環雪鼻尖，「你啊，客人都還沒有到，你這做主人的就開始安排差事了。」

「當然啊，能者自當多勞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三月十四日，東陽先生郜子喬初至將軍府，繁漪公主特地請了宮中御廚備宴與府中。

因是家宴楊環雪亦在席上，引薦府中家眷與眾將后，郜東陽起身謝禮。

「草民謝公主恩典。」

「先生無需多禮，這府中沒有公主，只有將軍夫人，先生若不嫌棄便與眾位將軍通稱我一聲嫂夫人即可。」

「那便多謝嫂夫人款待。」

郜東陽雖不喜與權貴結交，但卻不是是非不分之徒，自然是應退得體。

楊環雪見東陽先生一身荷葉青長衫，腰束銀灰絲帶，長發未束僅用一根白色絲帶扎於腦後，舉手投足之間一派風流，周身儒雅之氣噴薄而出，容貌佚麗與父親不相上下，心忖道，「世人皆傳東陽先生玉樹臨風，世人誠不欺我！」

飲宴既畢，楊晉邀郜東陽書房小坐，楊環雪主動接過侍女上茶的差使進了書房。

「父親請用茶，先生請用茶。」放下茶盞卻是不打算離去。

楊晉失笑，「仲文，小女環雪，方才飲宴見過的。」

「敏儀郡主大名，我自是聽過的，果真是天姿國色、靈動過人。」

「仲文不知，小女得知你要來時便央著讓你給取字呢！」

「哦？」郜東陽含笑看著楊環雪，「郡主有所不知，這字，你父親早已著我為你取好了，只是你及笄時我雜務纏身未及話與他知。」

楊環雪看向父親，楊晉笑而不答。

「莫如盈之二字！」

「盈之、盈之……」楊環雪反覆吟誦這二字，眼前似浮現出那日在雲華寺所見風吹雪盛景，不得不折服於東陽先生盈之二字取得妙極。

一旁楊晉若有所思，「環雪，夜深了向母親問過安后便回房歇下吧！」

「是，女兒不打擾兩位了。」

「怎麼樣？我這字取得如何？」郜東陽在楊晉面前不似在他人面前拘謹。

「你倒好，把她本來的名字取給她反還自得起來。」

原來，這盈之二字本就是明州楊家為楊晉嫡子取的名，只因當初繁漪公主妊前夢得風吹雪，皇上引為吉兆賜名環雪，盈之二字便留了起來。

「哎，你自是知道這是留給你嫡子的，環雪可是女兒家，總不算我杜撰了吧！」厚臉皮道。

「哼，我楊晉的孩子，便是女兒又如何！」楊晉眼中透出戰場上主宰沉浮的厲色。

「好好好！不愧是楊奉恩！」

世上少有人知，楊晉不僅是當朝奉恩將軍，繁漪公主的駙馬爺，他同時也是明州楊家的二十五代宗主，怕是繁漪公主也是不知的，這些年來楊晉從未回過明州卻能決勝於千里之外，明州楊家，世人誰不知誰不曉？

「不過也真是巧了，這盈之二字也剛好配上環雪之名，一切都是天意啊！」

提起天意，楊晉忽地皺了眉頭，將近日心中所憂告予郜東陽郜子喬取了楊環雪生辰八字。

「坤卦，母儀天下之象！」得了此卦，就連郜子喬也皺起了眉頭，他與楊晉少時便是至交，自然是不願好友之女進了後宮那吃人之地。

楊晉聽了此言，半晌不知該如何應答，良久以後，「帝王星呢？」

「帝王星從德盛陛下登基以來，我夙元的上空便再沒有出現過，看來我朝太子尚有劫數。」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只能話予楊晉知曉了。

二人雖師出同門，但楊晉出仕頗早，風水星相之說少有涉獵，若說早年知曉軍事之卦后還心存僥倖，那麼現在卻已是鐵板上釘釘之事了，心中再無輕鬆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