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對
盼兒眼眶微動,卻極力忍住了眼淚,繼續走著。
女子的聲音卻像蛇一樣追著她:「為什麼打你呢?你為什麼不打回去?打不過嗎?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逃走?為什麼要繼續過著這種沒有飯吃的日子?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根本逃不掉的。
逃了也會被抓回來,抓回來之後又是一頓毒打,只能麻木害怕的接受那可怕的未來。
她閉上了眼,努力向前跑著,一不注意摔了出去,背簍卻還是在她背上。她抬起頭,女子就蹲在她面前,女子伸出手,點了點她手上滲出的血:「你看,你的血也是鮮紅的呢。」
盼兒終是嚎啕大哭,她又痛又怨又怕,決堤只需蟻穴,石穿只需水滴。
女子的聲音似乎有某種魔力,一句句的擊穿盼兒的心,盼兒的心一動一痛,根本控制不住。
「恨不恨啊?怨不怨啊?痛不痛啊?那些拳頭,那些鞭子,那些木棍,那落在身上通紅的燒火棍,那骯髒男人們嘴裡跟他們一樣骯髒的話語,跟你留著一樣的血卻把牲畜看的比你還重的所謂的爹娘,那些一直不曾消退的青青紫紫......」
盼兒的淚流不盡,女子的話語似田裡的水蛭,拔下一條又有一條,血依舊從傷口流出。
盼兒也忍不住開口:「為什麼?為什麼?」
淚水滴在塵土裡,像以前千千萬萬個日夜一樣。
女子依舊說著:「盼兒,起來,起來,拿起你割豬草的刀,去把打你的人的腦袋割下來,像你割豬草那樣,會有點難,也不像割豬草那樣輕鬆,沒事的,用點力就好了,以後的日子就沒人打你了,不是嗎......」
女子撿起飛出去的鐮刀,扶起了盼兒,一併把刀塞在了盼兒手中。
盼兒腦子昏昏沉沉,只記住了割豬草,她的眼淚仍然淌著,摔跤的傷口血已經不流了,卻仍舊很痛。
盼兒一遍遍的念著:「割豬草......割豬草......」
猛然間盼兒似乎清醒了過來,她急急忙忙抹乾凈眼淚,口中喃喃道:「對,對,我得快去割豬草,不然晚上又要挨打了......」
女子捂著嘴,目中兩點寒光,聲音也不似剛才的溫柔,似刮骨刀一般又冰又尖:「盼兒,太善良可不是什麼好事,不相同便是相對。」
旋即女子放下手,又成了那個可憐又脆弱的新婦:「晚上見。」
女子綻開一個笑,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兩頰笑渦霞光蕩漾。倒是把盼兒看臉紅了,盼兒只以為女子說的晚上見是下山時女子還會在溪水旁等待夫婿,並未深思其他。
然而等盼兒打完豬草下山時卻不見了那女子。也許是她夫婿回來找她了吧,也算破鏡重圓。想到這一層盼兒不自覺的帶了點開心,腳步都輕了一些。
村口依舊有一堆男人在那扎堆說著葷話,見她經過有好事者笑道:「盼兒,你爹倒是個有福之人,你回家也幫我勸勸你爹讓我也試試你那後娘唄,tnnd,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女人,那皮膚又白看起來就很順滑,那眼睛那鼻子還有那身段......哎喲不行了,你爹可真是好福氣。」
又有人朝她喊道:「盼兒盼兒也替我勸勸你爹唄,一次我給你大包子,帶肉的!我家那婆娘,那蒸包子的手藝沒得講!」
盼兒正疑惑著,聽到那帶肉的包子口水不由得冒了出來,她趕緊咽下,急忙朝家趕。還未進家門,只聽男人大嗓門的笑聲與女子嬌氣的拒絕。
盼兒的心忽地落了一拍,這女子,莫不是......
她衝進家,眼前的一幕讓她羞紅了臉:那女子坐在她爹腿上,她爹一手摟著女子的腰,一手伸進了女子胸前的衣服,女子嘴角微微揚著,沒有一絲拒絕,她爹又湊過臉去在女子臉上親了一口。美嬌娘,丑黑郎,恰如芙蓉開在茅廁旁。
以往她爹她回來高低得給她兩巴掌,今天卻似看不到她一樣。盼兒震驚極了,她只以為是她爹上山尋她途中遇到了這女子,女子害怕所以才跟著回來。
盼兒顧不得其他,朝她爹大喝:「爹!你在幹什麼!快放開她!」
她爹聽到這話,轉過頭盯著她,似乎是護食的惡狗。
女子這時從她爹身上下來了,掩面而笑:「盼兒,我跟你說過的,不相同便是相對,你不跟我一起,那我只能對不住你咯。」
她爹從女子身後站了起來,惡狗張開了嘴,腥臭的氣味,尖銳的牙。
盼兒腿肚子直打顫,零零散散好不容易湊成了一句話:「我......娘......我娘跟我弟弟呢?」
那女子好似聽到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情,竟不顧形象的咧嘴大笑:你是不是很久沒吃肉了?你爹跟我心疼你,特意把你娘蒸在鍋里給你補補身子,你弟弟沒什麼肉,只能我跟你爹委屈一點咯,唉。」
盼兒目呲欲裂:「你......你好毒啊!」
女子用長指甲剃著牙,口齒不清的說道:「都說了不相同便相對,你不同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她爹此時走到了盼兒的面前,一把拽起了盼兒身後的背簍,另一隻手握住了盼兒割豬草的刀,盼兒已經知道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她拚命掙扎卻無濟於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踢、去打,仍然掰不動鐵。
刀一動,盼兒便只能仰視女子,女子依舊掩面笑著,眉眼依舊漂亮,盼兒卻是眼前越來越黑,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