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舊恨

今日的父親和幾位叔叔伯伯都很奇怪，每日忙裡忙外，歸來時脾氣也大得嚇人，下人們個個戰戰兢兢。

「父親呢？父親呢?」小孩子踮起腳問僕從。

老僕帶了這個孩子很久，甚至比這孩子的親生父親還久，低頭看向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時總忍不住帶了些許慈愛。

「小阿謊不要著急，你父親這些日子忙，忙過了就會來看你的。」

小阿謊失落的垂下頭，癟著小嘴嘟噥道：「可是他一直在忙，說好了要帶我去捉樂鳥的。」

說完他就吧嗒著光腳跑回屋裡，老僕人看著那驟然關合的門，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小阿謊一個人蒙在被子里哭泣，哭著哭著還是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晨起。

由於睡前心情不好，一睜眼就看到床邊有個人影，他以為是老僕來叫他起床，當即轉過身背對著。

「我不起，我不起！」

身後卻傳來一陣低低地笑：「阿謊不起就不起，但是這樣我們就不能去抓樂鳥了。」

小阿謊猛然一震，再轉身眼裡已是驚喜一片：「父親！」

東山途勒伸手接住向自己撲過來的兒子，十分寵溺的揉著那毛茸茸的腦袋。

「是我對不起阿謊，最近太忙了，答應你的事沒有做到。」

說著說著，他自己就先嘆了口氣，小阿謊的娘親走得早，從小沒有母親教導，而他自己又時常忙碌，對兒子一丟就是十天半個月，他甚至還沒有一個僕從陪伴他的時間多。

但小阿謊並沒有責怪自己的父親，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問道：「那我們今天可以去嗎？」

東山途勒點頭道：「當然可以。」

樂鳥一種上古神獸退化后的物種，外表長著金色皮毛，琥珀瞳眸，發出的聲音比最頂級的樂器還要悅耳。

主要棲息在南霖的密林之中，南霖地廣叢林多，多奇珍異獸，父子倆光是走到密林的這段路就抓到不少小怪獸。

在一處幽靜山谷中，東山途勒把小阿謊放到一處石縫中，臨了摸了摸他的頭：「阿謊就在這裡看著，父親給你捉樂鳥。」

「好！」小阿謊高興得拍掌。

東山途勒轉身即走，行動間一柄閃爍著漆黑銀光的長劍出現在手上。從這個角度小阿謊是看不到父親的正面的，但仍能知道父親用長劍抹了一下掌心。

樂鳥生性機敏，覺察危險十分厲害，任何風吹草動都難以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它們只對鮮血動心。

果不其然，東山途勒的血液氣息散步的叢林間，約莫一炷香，一隻掌心大的金色小鳥從峭壁的石洞中撲騰而下。

樂鳥飛近血液最濃重的地方就發現上當，小巧可愛的翅膀撲通撲通就要飛回去，可已經來不及了。東山途勒將長劍隱去，掌心釋出靈力一吸，樂鳥到手。

「來，阿謊。」

「哇！父親好厲害！」小阿謊歡天喜地的接過這隻赤金色的小鳥，毫不吝嗇對自己父親的誇讚和崇拜。

東山途勒把小阿謊抱起來，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阿謊高興嗎？」

「高興！」

東山途勒笑意愈深，道：「阿謊高興就好。」

這一天小阿謊是被父親哄入睡的，睡著之前父親答應明天帶他去南澤湖挖珍珠，而他給了父親一樣東西，那是他在石縫中撿到的，一條細細的銀鏈吊著一枚晶瑩剔透的小珠子，珠子中間還有一抹紅色，他覺得甚是好看，就想送給父親，父親一看到那個東西就非常開心。

他想，父親高興了也好。

再睜開眼睛時，小阿謊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南霖宮了。

老僕背著自己，在叢林間穿梭，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彷彿身後有什麼人在追。

「阿爺，我們要去哪裡呀。」小阿謊揉著惺忪的眼睛，問道。

老僕跑得太久，有些氣喘，聽到他醒了就溫聲安慰：「小阿謊乖，阿爺帶你去玩。」

誰知小阿謊聽到玩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掙紮起來：「我不要去玩，我要父親，我要父親！」

小阿謊如今七歲了，掙扎的力氣不容小覷，老僕很快就有點力不從心，只好又道：「我就是帶你去找父親，你乖乖啊，馬上就能見到父親了。」

好說歹說才把人安撫下來，但他萬萬沒想到小阿謊會突然跑掉。

小阿謊根本沒有相信阿爺的話，父親明明答應了要帶他去南澤湖，才不會突然變卦。

小孩子身形小，在一片荊棘叢生中反而比老僕跑得更快，沒一會兒就把老僕遠遠拋在身後。

然而等他跑回南霖宮等待他的不是父親寬闊溫暖的懷抱。

而是一片滔天烈焰，他的父親跪在地上，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將一柄短劍刺入父親的脖頸。

那個男人真的太好看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以至於他獃滯了良久才反應自己的父親已經死在他人之手。

「父……」一聲高呼被一隻手堵回咽喉，下一刻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看，小阿謊別看……」

嘴巴被堵住，小阿謊只能發出「嗚嗚嗚」的哭聲，哭得撕心裂肺，心力交瘁。

滔天的業火開始瀰漫，速度之快兩人都有些避之不及。

還是不小心讓小阿謊的臉被灼燒到了，其實他自己也忘了是怎麼被燒到的，是不小心沒躲過，又或是他想衝到火海，企圖抓住父親最後的一點氣息。

意識模糊前，他看見那個好看的男人白衣翩躚的飛到天上，直到消失。

這是謊烎記憶中，和雲上的初見。

上卷《一念之劫》完畢，下卷《以謹長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