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少年不知道何時也離開了。
川端末子宛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十幾分鐘,除了眨眼和呼吸,幾乎什麼也沒做。
等到她終於行動時,腿已經麻了。
她從床邊摔下去,跌在厚實的毛毯上,眼鏡不知所蹤,視角天旋地轉。
少女獃獃地看著窗外,月色靜謐流動,如牛奶一般,風聲在枝葉間搖晃,時不時把影子吹到陽台上。
忽然遠遠有一道火光,宛如流星隕落,拖著長長的尾巴,在窗邊綻開,照亮池水般的地面,似乎伸手可觸。
少情不自禁伸手去抓,才發現自己還是倒著呢。她慢吞吞起身,忽然想起這是什麼——煙花。
毫無遮擋、沒有各種分析和數據,沒有機器延遲卡頓,是她親自得出來的結果。
不過,眼睛還好,耳朵真的發麻,捂住之後,心跳如擂鼓的聲音反而更明顯了,在耳邊輕輕敲打。
是很陌生的體驗。
一切都那麼不可思議,以至於即使是末子也無法理解這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想尋找那個聰慧至極的少年,卻發現手腳無力,每一處都在咚咚咚響著,血液熱烈流動,傳達過於快速的心跳頻率。
川端末子想了很久,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是在做夢嗎?還能不能眨眼?」
另一道聲音終於無意識打破這夢幻的氛圍「你這不是在眨嗎。」
是非常清澈溫和,又含著些許無奈的青年聲線,語氣十分包容。
川端末子一時間想到的是那位同盟家族的十代目,迪諾·加百羅涅。但這聲音未免過於青澀,而且態度過於熟悉。
她呢喃著「十代目……」
被這猝不及防叫到的人腳滑了一下,手忙腳亂扒拉住陽台欄杆,冷靜伸出一個蓬鬆的腦袋、燃著明亮火焰的腦袋。
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但已經頗具首領氣魄的男生橙色眸子異常理智,卻仍然掩蓋不了他正扒拉著陽台欄杆做引體向上的可憐事實。
他語氣冷靜「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對我能不用很正式的稱呼,會顯得很奇怪。」
末子歪頭「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能換一種說法來請求,這樣很奇怪。」
男生點點頭。
「拜託了,」他雙手合十,一邊下墜一邊大聲且冷靜地開口,「請——叫——我——阿——綱!!!」
即使外表成熟許多,氣勢也蠻強,在她面前仍然笨拙的像只狗狗。
這個不變的事實實在讓人安心。
順便一提這種安慰方式也實在笨拙。
只是畢竟還是十代目,不能隨便稱呼——希望他現在沒有哭。
「如果哭了呢?」
從牆裡突然蹦出的小嬰兒聲音糯糯響起,他自然地跳到少女懷中。
「那我也不會安慰阿綱的。」
少女走到窗邊,彎著腰,香檳捲髮柔軟傾下,笑容如夢如幻,驚艷了月光。
……
像是夢遊仙境的愛麗絲,川端末子看什麼都覺得不可思議,世界不再如同遊戲cg般沒有真實感,每次眨眼都能看見不一樣的角度的景色。
一直到眼睛發乾發澀,同時出現些耳鳴的癥狀,末子還捨不得休息。
是reborn強制要求她閉上眼,又從不知道哪裡摸出一副耳塞。
即使如此,末子休息片刻,又悄悄挪開了一點耳塞,一本正經詢問起正事「你們怎麼來啦,其他人呢?」
reborn從容地喝了一口咖啡,似乎無視了窗外月色「他們還在養傷。」
頭髮上火焰已經消失,站在牆邊碎碎念自閉的男生身體一僵,幽幽回頭「reborn,不是說好……」
「家族對抗演習。52gg」小嬰兒理都不理他,繼續解釋道,「蠢綱之前鬧了很久要見你,我跟他說不想做第一個被你親眼看見的人就盡情受傷吧。」
末子平靜點頭「看來十代目成長了。」
沢田綱吉耳垂通紅,蓬鬆的短髮被抓的更加軟乎乎的「我……」
reborn壓根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雖然沒受傷,但一直在躲躲藏藏,耗空了體力動彈不了我只能把他綁在飛機上不說,還被對手笑話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一直離你那麼遠嗎,就是怕體力不支倒下去砸到你。至於我為什麼知道,是因為我已經躲了一次。」
小嬰兒可愛的臉蛋不變,卻說出了惡魔口中的話語。
沢田綱吉「啊啊啊」捂臉,指縫間卻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期許又怯弱地偷瞄著。
他已經不是那個瘦瘦小小的十四歲少年了,常年鍛煉和戰鬥結結實實在那具身體上留下了痕迹。
臉頰上的稚嫩在一點點褪去,十代目的氣勢鋒芒畢露,令人目眩神迷,又被他所有的特質包容起來。
這樣的首領,卻在期待著她的肯定。
川端末子微微皺眉,忽然想起了那個銀髮碧眼的女人曾說過的話,心下動搖。
但還不是時候。
「原來如此,那十代目現在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說著,川端末子挪了挪身體,讓出床旁邊的位置,顧不上當事人的反應,正色對著小嬰兒道「reborn大人,可以告訴我這一切的原委嗎?有些事情我想知道。」
曾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少女對一切未知都秉持著看不見也聽不見的態度。
沒人告訴她,她就不知道,他人需要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如果不想給人帶來麻煩,這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只是事情稍微發生了一些變動。
她必須知道,被系統實現的願望,在非系統因素下,是以怎樣的形式實現的。而這其中又有誰參與了進來,彭格列這邊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利益有沒有被動……
少女冷靜地分析著,願望被實現、重獲新生的欣喜情緒被壓在最後,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反而被她放在最前面。
reborn看出她的顧慮——其實只要知道她的本性,誰都能看穿,畢竟在這方面女孩子總是那麼單純地為他們著想。
「是那個叫太宰治的少年主動聯繫我們的。」小嬰兒平靜地回答著,安撫少女的心,「他說你的體內有[書]的殘頁,他可以取出來,你就可以恢復了……」
傳說中,有一本神奇的[書],寫下的內容在特定條件下會變成現實。
彭格列的情報部門找了很久,最後雖然得到了相關情報,卻發現爭奪的勢力太多,很難全身而退。
得到了反而是麻煩,只能放棄。
但十分戲劇性的,等完全放棄后,卻被一個少年告知,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需要的自家人身上。
很不可置信,但又隱隱有幾分道理——如果是[書]導致的盲聾,那以現代科技的確檢查不出來病因,更難以恢復。
reborn判斷出少年沒有說謊之後,果斷就同意了取出[書]的殘頁歸少年的提議,也配合少年的要求將人送至他身邊。
雖然reborn沒說少年的名字,但末子一下子就明白是誰了。
她不驚訝阿治有這個能力,卻驚訝於自己來到這裡的安排「所以我來這個組織,其實是阿治的要求?」
那麼,系統的事他也知道嗎?甚至因此控制了自己的好感度?
……但他又如何得知呢?
川端末子想起那位令她發自內心讚歎的女性首領,隱隱明白了什麼,心下的感激和敬佩又多了幾分。
她真的被照顧太多了。
不愧是宰子小姐啊。
少女短暫地沉浸在自己的心緒,一時間沒有注意到其他人。
reborn瞥了一言欲言又止的某十代目,淡定喝咖啡「或許吧。非要說應該是因緣際會,順勢而為作出的決定。」
川端末子知道這背後不止一種非日常存在干涉——說到底,她本身的存在應該也有些問題。
但現在,她只是彭格列的川端末子。
僅此而已。
「因緣際會啊……」
少女忽然抬起眼,金綠色的瞳孔像是被光線切割成的寶石,又在卷翹濃密的睫毛遮擋下斂去鋒芒「阿治去哪了?」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沢田綱吉找到了自己能回答的話題,匆忙道「太宰君說他所定下的全部約定已經完成,現在要前往新的旅程。」
川端末子蹙眉擔憂「就這麼離開,也不知道他想好去哪裡了嗎,身上有沒有帶錢,會不會被組織的壞人和那個森醫生盯上,就算他很聰明,但也只是個孩子……」
「那孩子帶著[書]的殘頁,應該沒問題吧?」沢田綱吉撓著腦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微微泛紅,「真的遇上什麼問題,我們也可以幫那孩子一把吧。」
說起「孩子」時,他的咬字不自覺加重幾分。
reborn重重哼了一聲,怒其不爭地嘲諷「作為我們彭格列的客人,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他的後路,還等你想起來——」
這種情況,沢田綱吉被說了也不敢回口,只是悻悻發問「你今天對我好像格外有意見……」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單獨帶你回來。」
小嬰兒語氣涼涼。
又轉頭看著川端末子「他沒救了,你想先休息還是去回並盛?」
川端末子沉吟片刻,忽然問了一個問題「我和阿治都就這麼離開,降谷先生會受到影響嗎?」
「會有人處理的,不過短期內可能還是會被波及。」
短期啊。
川端末子明白對方的意思,鬆了口氣。
她不經意間想起來般隨口問道「說起來,reborn大人見過阿治手中的[書]的樣子嗎?」
小嬰兒面色如常「沒有哦。」
那事實到底是怎樣的呢?
川端末子斂著心神,從床上慢慢起身,環視一圈這間她已經住了不少時間的屋子。
雖然是習慣了的擺放,此刻看著卻頗有些陌生。但並不令人遺憾。
因為還有真正的棲息之所在等她。
「走吧,」她抱著小嬰兒,笑意淺淺,對著自己家族的十代目,對著自己的家人道,「我們回家。」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