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符來
且不說此番呂布「大鬧」西涼軍營,西涼諸將幕僚是如何想法,入夜後的并州軍駐地卻是一片鬼魅,彷彿風雨欲來。
「文遠,我知你心中疑惑,無非就是丁建陽之死一事,是也不是?」一年多前,呂布與張遼二人同在并州擔職,每逢戰事將臨,二人通常攜手出征,結下了不淺的交情。
然而當時的大將軍何進一紙召令,使得二人天南海北。
一年前正值宦亂嚴重,宦官與世家、外戚之間的爭鬥進入白熱化階段,何進作為外戚與武將之首,卻是根薄力弱,便下令各州推薦武略人才入京任職。
其中并州軍麾下有兩位人選,便是呂布、張遼,可因丁原更加器重呂布,便將其留在身邊為己用,成為自己建功立業的馬前先鋒。
而張遼就被丁原遣入了洛陽跟隨大將軍何進,按道理來說張遼的發展應該更好。
可事違所願,張遼入京只被識人不明的何進安排了一個虛職,其用武之處相當於一名親衛,就此埋沒。
一直到何進身死,董卓入京吸納了何進殘餘勢力,張遼順其自然就成了董卓的部曲,也不知是不是命不好,同樣未曾得到重用,今日筵席居然排在末尾,並且居無坐席。
「奉先小瞧我也,丁原死則死矣,何乎再論?更何況如今董卓救主護駕被視為忠良,正是如日中天之時,丁原冒天下之大不韙攻打處於洛陽的董卓,間接等於攻打京城,已被朝中視為叛逆,非但無人議論,反而拍手叫好。」張遼又笑道:「奉先若是擔憂名聲卻是不必。」
呂布饒有興緻道:「哦?文遠有何見地?」
張遼咽下一口清酒,想了想又道:「依我之見,當今天下欲有大亂之勢,前有黃巾百萬揭竿而起,後有十常侍反叛為禍朝堂,再有此番董卓入京野心勃勃,焉能不亂?凡處於亂世,便只剩下了成王敗寇之論,刀光劍影磨刀霍霍,死了便是本事時運皆不濟,怨不得別人。」
「由此來看,閑言碎語或許有之,卻不能傷其根本,畢竟奉先你殺的又不是皇帝,區區一個自詡忠臣卻被此時文武百官視為叛逆的刺史,不妨事。」
呂布朗聲一笑,拍了拍張遼的肩膀道:「沒想到文遠還有如此真知灼見,倒是令我吃驚!不過自明日過後,朝中文武只怕就不再將董卓視為救駕忠臣咯!就連一直支持他進京的袁家也會棄之如敝履!連帶著董卓部下也會不招人待見!」
聽前半段之語,張遼本還有些笑意,可到後面卻眉頭緊鎖,當即道:「奉先這是何意?難道明日將有大變故?」
呂布眸中精光爍爍,良久嘆息道::「此乃天命也,事到如今也無人能改變了,只求我所謀能成事。」
聽呂布越扯越遠,張遼、高順二人頓時摸不著頭腦,疑惑的對視一眼,還是由張遼說道:「我是愈發的不明白奉先的意思了?你何時變得如此深沉,今日得見我就納悶,你呂奉先和此前相比可是差的不止一點半點,簡直像變了個人。」
「哎,高順將軍,奉先該不會是被什麼山精鬼怪附身了吧?你日夜守護,應當有所察覺才是?」張遼朝高順促狹一笑。
高順倒是實在,接著話就道:「唉!將軍前些日子確實大病一場……」
「停停停!扯什麼山精鬼怪,本將軍還是個人!」呂布沒好氣的瞪了眼高順,高順生平不飲酒極為自律,不過還是一拍腦袋連忙以茶代酒飲了一杯。
大老爺們間的打諢過去,張遼臉色重新變得嚴肅起來,自顧自的連飲半壇,臉色也變得白裡透紅。
呂布知其有心事也未勸阻,只是心思卻沒遠離過張遼,他知道今天晚上張遼之所以跟著回營,一定不是敘舊那麼簡單。
「奉先……我……」張遼似是下定決心,猛然開口。
「奉先哥哥!好啊!你回來居然不先去找寧兒,倒是陪這兩個大老粗喝酒!」張寧一襲黃裙,踩著輕巧的步子,眉眼彎彎似月牙兒,檀口紅唇,媚入骨髓,饒是呂布日夜與其待在一起,也時常感嘆世間竟有如此妖顏。
高順銅鈴般的雙眼一瞪,差點一口茶水噴出,連忙將其咽了回去,低著頭不敢言語。
呂布伸開臂膀,笑意微促,那美人兒倒是自覺傾倒跌入懷中。
「這……這軍中焉有女眷?」張遼吃驚不已。
張寧面對兩名大老爺們也不露羞意,反而黛眉一揚,正聲道:「呂布之妻,張寧,怎的?不能隨夫家入營么?你這大老粗,可別瞧不起女子!說不定你還不是本姑娘的對手呢!」
張遼虎目也瞪了起來,高順急的在一旁干使眼色,可遭受女子言語辱沒的張遼哪還能注意到,憤憤道:「你這女子,倒像個漢子,哪有為人妻,做得當家主母賢惠的模樣?再說奉先何時娶得妻,怕不是你自編身份,其實是一小妾吧!」
張寧忽的黛眉一彎,下一瞬就笑了起來,這笑聲如風鈴,卻在夜色中顯得無比詭異。
一旁高順早已離得遠遠的,呂布素知張寧脾性,連忙伸手想去制止,可還是晚了一步。
「你這賊老粗,竟說我沒有主母的樣子,還說我是小妾!符來!」張寧倏然冷聲輕喝。
張遼卻大笑:「哈哈,還符來,奉先你倒是去哪尋得玩性這麼大的女子……」
「轟咔!」
大笑聲戛然而止。
「咳咳……妖……妖女……」
「符再來!」
「嫂嫂!張遼知錯也!」
「哼,算你識相。」
呂布在一旁憋著笑,眼瞅著張遼一張白凈的臉黢黑一片,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高順則搖著頭重回席上,拍拍張遼臂膀幸災樂禍道:「文遠啊,剛才我就給你使眼色,可你是酒勁上頭看也不看。沒事,反正以後日子還長,習慣就好,我都習慣了,酥麻酥麻的還挺舒服。」
「轟咔!」
「寧姑娘,高順冤枉哇!」
呂布沒好氣的瞪了眼張寧,嚴肅道:「與你說了不知多少遍,切莫隨意敕符,何況兩位將軍是我摯友心腹,焉能無禮?」
張寧頓時如同做錯事的小姑娘,委屈的眼淚打轉,「以後不了嘛,我這就給二位將軍斟酒賠罪。」
張遼、高順二人嚇了一跳,連忙捂住杯口,異口同聲道:「嫂嫂,我自己來便可!」
張寧眼眶雖紅,看上去楚楚可憐,卻杏眸一瞪,那威力比殺人魔王的眼神還要恐怖,二將連忙鬆開杯口不敢再擋。
「給二位將軍賠罪了,剛剛是寧兒不好。」張寧斟完酒,坐在呂布身旁抿著嘴不再多說,若不是看到剛才那副模樣,任誰都覺得這是個小家碧玉般的可人女子。
首次被劈的慘無人樣的張遼簡直欲哭無淚,苦笑道:「今日過後,某再也不敢小瞧天下女子矣!嫂嫂手段當真讓某大開眼界!」
「奉先,你當真是找了個好女子,如嫂嫂這般賢內助,天下少有之。」
呂布借坡下驢道:「寧兒乃天下奇女子,前平定黃巾之亂初相遇,這期間我二人不知歷經多少曲折,她值得我用一生去守護。」
還有些許委屈的張寧聽得此話當即撲在呂布懷裡一語不發,只是那嫩如枝柳的玉臂環在呂布腰間愈發的緊。
呂布輕撫張寧柔荑,心知插曲過去,正事不能延誤,立刻正色道:「文遠,你有何心事,當說便是,此處並無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