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對不起，我是人類
這真是惡魔開出的條件。
所謂惡魔的誘什麼惑其實沒有多神秘，就是「無法抗拒的條件」換了一種說法而已。
「如何？恕我直言，閣下和我都是弱者，弱者想要在強者的壓迫之下反抗，除了將力量集合起來這條路以外，我認為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機神光輪看似極有誠意地勸說道，將兩個人的力量同時置於相等的程度上，立刻顯得親近了不少。
如果換做頭腦簡單的傢伙，或許會認為對方是在藐視自己的力量，但羅慎不是這樣的人，既不會對自己的力量過於信任，也不會對紅燐的實力過於低估。
所以機神光輪認定羅慎能夠接受自己的提議。
「真是難得，你居然認為自己是個弱者。」
羅慎似笑非笑地張開了口，沒有正面回應結盟的請求。
「這是事實，無論是通過數據的對比還是以往經驗，最後一名力量持有者之強大絕非我，以及閣下能夠擊敗。」
「你說的話在道理上也許沒有錯，弱者的反抗正是建立在團結之上，可是為什麼深明這個道理的你還要將那些人屠殺乾淨呢？他們對於你來說也是弱者，可是你看待他們……不過是看待牲畜。」
捏著拳頭的羅慎聲音冰冷刺骨，胸中的怒氣抽取了全身絕大部分的溫度，才使得話音的溫度降到了零度以下。
「發現了？」
沉默了片刻，機神光輪開口反問道，從聲音中感受不出它的情緒有變化。似乎沒把這個現實當做值得一提的事情。
「雖然不太清楚你的目的，不過你的能力似乎有某種限制，不能隨時隨地發動。」
「沒錯，對閣下說明也完全可以，這種力量在閣下與我之間是無效的。我可以讓一個人類相信我令其相信的事情，他可以為了我奉獻一切，即使我要求他的生命也依然如此。」
機神光輪所指的人羅慎清楚就是那些蠻族。
「但你卻寧可讓大山墜落，也沒有在空中對他們下令。」
羅慎真正擔心的是狗兒，對於這種能力，自己的判斷是有距離限制，但畢竟只是猜想而已。
「閣下實在是當局者迷，當時我沒有如此充裕的時間，況且我的力量只有在存在『種子』的時候控制種子才能奏效，令他們一個個自殺需要的時間太長了，而這那種距離我也無法對種子進行控制。」
「那你現在……」
「現在我已經落在大地之上，我對種子的支配可以通過大地傳達而無視距離，正如閣下所想象的，此時聚集在那裡的人已經在我的命令下自殺了，他們的靈魂也變成了我的力量……啊，與閣下同行者不在我的控制範圍內，這一點閣下可以放心。」
機神光輪侃侃而談，輕鬆的語氣不像是在談論數以萬計的人命。
羅慎的拳頭越握越緊，咔咔的關節響聲始終不曾停止，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將羅慎變成了一柄利刃，只要觸擊，就會被割得血如泉涌。
「你沒有……把這當做一種罪，是吧？」
「閣下，我等已經超越了這顆星球的生命，低等生物為高等生物奉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莫非閣下沒有這樣的自覺嗎？」
「果然……那我也就直接對你說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在自己的眼中始終是一個人類！而不是什麼高等生物！」
羅慎憤怒的話音籠罩著整個湖面，卻沒有打動機神光輪。
「如此說來，閣下與我的觀點相異，即是說交涉失敗了吧。」
機神光輪依然不溫不火地問道。
「沒錯！對不起了，我不會與你們兩個任何一人結盟，這是我身為一個人類，要替千千萬萬同胞殺出一條活路的決心！」
勇力洋溢的手指凌空點在機神光輪的主炮上，羅慎驅散了胸中的陰霾，以人類的身份向著這個世界，這個宇宙發出了宣戰。
「明白，那我只能嘗試著將閣下的力量納為己有了！」
被拒絕也貌似沒有怒意的機神光輪背負的炮塔各自以獨特的方式運動起來，將羅慎整個人都收納在攻擊範圍之內。
「只要在她來到之前打敗你就行！」
交涉破裂的結果幾乎是必然，羅慎先下手為強，與武裝海靈一起沖向機神光輪所處的位置。
「真是奇遇，我也是如此想象的。」
機神光輪本身是一輛炮塔眾多的沉重戰車，車體上裝載的武器絕不僅僅限於炮塔，只聽得一陣清脆的金屬聲響，機神光輪的頂上天空當中綻放了一朵五顏六色的煙花。
「有兩下子嗎！」
羅慎半途急停，右腳點向面前的地面，身體向後微微挪位，正值玫瑰色的光柱從天而降，燒穿了羅慎腳下所站著的地面。
「閣下雖然力量強大，可惜絕大部分戰力沒有集中在自己身上，這是一個敗因。」
空中開放的那朵煙花不是什麼慶祝的焰火，而是如暴雨般落下的彩色光柱，這些帶有高溫的光柱威力不算誇張，儘管也能在地面炸出大小不一的坑洞。
這是對人用的技法，是為了快速屠殺而開發出來的。
察覺這一點的羅慎不禁胸口又開始劇烈起伏，在光雨中遊刃有餘地邊閃避邊前進，儘管硬抗也不是不行，但總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使得行動趨於保守。
「還沒開戰談什麼勝負！吃我一招！」
抓住一個較大的空檔，羅慎的怒氣也積蓄到了極限，武裝海靈在這個空檔當中張開了雙手，兩團活動著的黑光自掌心湧現而出。
黑光呈球體模樣，外緣略略透明，核心當中顏色更深，膨脹起來的能量亂流向核心不停地收縮，卻反而令黑光的體積越變越大。
左右掌心的黑光在武裝海靈雙手推出的時刻彼此繞城了螺旋模樣，吹開面前渾濁的空氣射向機神光輪的車身。
以北歐神話中的黑龍尼德霍格命名的武器，其運作原理本身仍是自身的靈氣，但發射之時能夠穿透空間的障礙，即使是處於異空間當中的敵人也依然能夠鎖定其位置進行攻擊。
機神光輪看起來不太像將本體置身於其他空間的敵人，但其防禦能力應當極為強橫，交叉次元扭曲炮的貫穿能力正是所有防禦的天敵，對此，羅慎有足夠的信心。
「直接從異空間中穿過防禦襲擊本體的招式，很罕見，也很可惜，閣下的招式對我並無作用。」
機神光輪像是要印證這個事實一般，光柱暴雨突然完全停止，兩條組成螺旋模樣的黑光準確地擊中了車身的前段，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螺旋黑光所遇到的是空間當中浮出的一個菱形薄片，幾乎透明，泛著微微的淡紫色，幾乎沒有厚度，卻能夠抵擋住穿透空間的進攻。
「閣下不妨嘗試一下主動進攻。」
「正有此意！」
羅慎穩住心神，武裝海靈的雙腕彈出只有單個分子厚度的閃亮劍刃，在沒有光柱雨干擾的狀況之下，眨眼之間便貼近了機神光輪。
「鐺！」
揮出的劍刃被同樣的薄片擋住，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緊隨其後的羅慎立刻變招，武裝海靈身形迅速飛動，閃到機神光輪的正上方，又是一劍猛劈。
這一劍的結果是相同的，無處不在的薄片令武裝海靈的攻擊毫無辦法，羅慎生怕有變，即可將海靈召回身邊，飛速後退。
「閣下似乎忘記了一個事情，那就是我的本質是一種武器，那麼我也不妨告知閣下，身為武器的我，對各種武器的應對方式都了如指掌。」
言罷，機神光輪車身的前端裝甲的最中央出現了一道黑漆漆的縫隙，兩側裝甲同時向左右分開，一隻人類的手臂砰地一聲握住了尚未完全張開的裝甲側面。
從打開的空洞中爬出一個沒有五官的人體，與後端的戰車同樣比例地巨大，如同一個人卡在了自己乘坐的戰車當中。
羅慎知道要有什麼事情發生，暗自準備著防禦。
「覺得我的形體過於笨重也是閣下的失誤，之所以我會選擇這樣的身體，是因為我的防禦——無懈可擊！」
爬出的半身人將手掌對準了羅慎，正要醞釀攻擊。
天，黑了。
其實並不是真的變黑，而是完全轉換成了一種不同的形態。
腳下的大地被一種無處不在的黑色岩石代替，湖水，山脈，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就在這天穹的極頂，突如其來的龐大壓力降臨於世。
消失了的風令羅慎有些窒息，這種景象不是第一次見到，當時所經歷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
「可惡！終於還是又追到這裡了！閣下若是不想和我聯手的話，我希望閣下也不要拖我的後腿。」
機神光輪雖如臨大敵，卻也不畏懼紅燐的力量。
「我也一樣，其實我也有與她一戰的約定啊！」
羅慎感受著地面的震動，也感覺到了紅燐的決心。
這一次，看來她正是與約定一樣帶著戰鬥的意志出現。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戰個痛快！
「我來了！」
羅慎一聲大吼，頂著壓力飛向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