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本相
紅磷究竟在什麼地方還不太清楚，似乎在這個創造出來的空間當中她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而出現或消失。
不過能夠確認的是壓力的來源在正上方，如果想要戰鬥必須先接近才行，遠距離戰鬥對自己而言沒有優勢，紅磷召喚出的石像沒有距離的限制，越遠危險性越大。
「來戰吧！用你全部的力量！」
武裝海靈飛行的速度驚人，風壓令羅慎幾乎無法睜眼，然而羅慎依然強悍地昂著頭，向著高空那未知的地方儘力狂吼。
這是心的聲音，要講它傳達給紅磷，即使傳達的到也遠遠不足，真正傳達意志的東西是這場戰鬥。
「明白。」
天空中某處響起一個細微的聲音，冷淡，簡單，文法散亂，正是紅磷的回應。
也許是錯覺，羅慎莫名地覺得這兩個字中藏著些許無奈。
空間的扭曲中止了羅慎的胡思亂想，儘管這個空間從出現開始就不平靜。
一直試圖拉攏羅慎的機神光輪此時卻毫不示弱，與對待羅慎的態度大有不同，它沒有試圖與紅磷進行接觸，而是直接做好了開戰的準備。
身為一件跨時代的武器，機神光輪的車身上所裝載的任何一個炮台都能夠在尋常的戰場上橫掃千軍，知道目標在高空，全部能夠對空的炮台一起指向了上方，唯獨最大的主炮，以及車身前段爬出的怪異人形例外。
「雖然不是第一次打招呼了，但我知道閣下並不是通過語言就能夠說通的對手，請不要責怪我不講道理。」
機神光輪中傳出的聲音優雅如故，聲音很大，升空中的羅慎也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種自信，看來這個機神光輪與自己交談之時的示弱或許是一種掩飾，它的力量應當不止這麼一點。
「太陽……光耀萬物……」
空中紅磷卻像在回應機神光輪一般，彷彿不屬於她的**天音覆蓋著整個世界。
羅慎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卻還是看不到紅磷的身影，無論如何加速距離都好像沒有變化，只好暫時停在了空中。
「博愛者……稱之曰神……」
「沐浴陽光……沐浴博愛……仍無改悔……」
「裁決之日……降臨……」
隨著紅磷的聲音不斷變小，世界的動蕩反而越發激烈。
不僅僅是大地在震動，連同天空，大氣，一切存在於空間當中的東西都在不停地搖撼，組成了完美的和聲。隨著震動加劇，眼前的空間如同被大鎚連續擊打的牆壁一樣，千瘡百孔，擴散的龜裂已經延伸到了天頂，一切玻璃般地碎裂了。
世界變得有如夜空，宇宙中懸挂著的卻不是星星。
當然，如果僅憑藉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景象的確是銀河燦爛的星空，也許還會為之心情悸動。
可那些天上的星星卻是一座座的雕像，形象姿態各不相同的雕像，以繁星的姿態不斷運動著，那的確是一些堪稱瑰寶的藝術品，也同時是奪人性命的武器。
「果然……我也在攻擊範圍之內啊。」
羅慎知道自己的手在顫抖，無法抑制的興奮已經完全抹消了心中的理智。
手指已經不聽使喚了，指尖神經似乎是罪魁禍首，假如不是無法分開，它或許已經自作主張地沖了出去。
想要戰鬥！想要不顧一切地瘋狂戰鬥！
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羅慎不清楚，距離上一次與紅磷見面並不遠，那時候所能感受到的還是畏懼……
不，也許從那時候開始心中的真意就已經是戰鬥了吧，畏懼的東西也許不是紅磷的強大，而是其他什麼東西。
但在今天，現在！一切害怕的東西早已化為虛無，所殘留的只有戰意。
「既然閣下準備提前進攻，我也只好失禮了。」
更有自信的是機神光輪，儘管連這個東西是否有「心」都無法確認，但從它的語氣當中明顯能察覺得到這樣的想法。
紅磷沒有回應，至少在語言上沒有回應。
她的回應，全部印在行動方式產生突變的無數雕像之上。
等待著紅磷出手的羅慎身體與「紋絲不動」之類的詞無緣，不僅是身體上的激動，更加劇烈的震動來自於周圍的空間。
但羅慎的表情依然穩如磐石，壓倒最低程度的呼吸不會擾亂注意力，紅磷的攻擊看起來不像一般武者對決一般勝負往往決定於一瞬，然而羅慎總覺得並非如此。
尤其是在對方的力量壓倒性強大的狀況下，有些東西可能只是看起來如此，實際上……
羅慎的右眼猛然一轉，靜止在望向後側的途中。
如果看的到自己的臉，應該會看見一個震撼十足的表情吧。
伸開微曲的五指觸電般地動了動，羅慎的身姿，變得與準備狩獵的猛獸一模一樣。
雕像，居然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出現在身下。
腳下所「踩」著的不是大地，而是雕像那被切斷的頸部，甚至那些高低不平的群山峻岭也只不過是雕像的一部分而已。
「怎麼好像……比以前大得多了啊混蛋！」
這裡面大概不會有什麼公不公平的說法，即使是不滿，也不會得到回應。
身體的動作似乎有點遲緩，應當不是錯覺，就好像身體的動作與意識控制之間出現了延遲，儘管只有不到一秒的短暫時間，也足以致命。
「那就看看我的力量能不能打破！」
羅慎的右手緩慢地抬了起來，向著空中繁星一般數量的雕像發出了挑戰。
武裝海靈卻反而沒有受到延遲影響，雙肩增厚的裝甲部分向四方咔地一聲張開，露出一紅一藍兩枚光芒閃爍的球體。
球體從放置的地方輕盈地飛起，懸浮在武裝海靈的胸前，來迴環繞，呈現出莫比烏斯環的形狀。
與巨大的雕像相比，這兩枚泛光球體脆弱無比，絕不可能與之相互比擬。
但是若不嘗試一下的話，沒有人會知道結局。
旋轉的球體從武裝海靈的胸前垂直下沉，經過不盈一握卻刻著些微腹肌的腰部，再從細長的雙腿部分滑下，一直沉向腳下的「大地」——即是雕像的頸部。
那就像一滴殘留在樹梢的雨水滴入樹下已經平靜的湖面，濺起新的漣漪。
紅磷所召喚出來雕像毫無疑問有著強大實力，不過事實上它們不會伸出手腳用自己身體搏鬥，看做一種力量的體現方式更為確切。
所以下方的雕像不可能伸出手掌還擊，也不會坐以待斃，那一陣陣不停的抖動證明了兩個力量在相互抗爭，暫時來看或許不相上下。
在距離雕像尚有十數米遠，兩枚無限循環靈玉停止了自己的下落，溫柔的雙色光芒卻在不停擴張，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光源，將雕像頸部的四分之一左右納入了光的沐浴。
「嗯？」
羅慎抓握了一下手掌，延遲感忽然消失了，就在無限循環靈玉的光芒與雕像相互抗爭的時刻。
武裝海靈所承受的壓力切實地反映到了身體之上，羅慎咬了咬牙，儘力將所有的神識集中在兩枚無限循環靈玉上。
因為紅磷那一邊似乎察覺到了雕像力量遭遇了抵抗，也在向著一邊不斷施力。
下面機神光輪那傢伙該不會已經掛了吧？羅慎突然冒出這麼一個奇怪的想法。
只是現在已經無法確認它的狀況了，或許它也在以自己的力量來抵抗紅磷吧，假如能利用一下的話……
眾多繁星當中，此時突然有一顆發出了不尋常的光芒，一下子便吸引了羅慎的眼睛。
即使在力量的對抗當中，那顆異樣的星星依然能夠把人的注意力全部吸走，足以看得出其不凡之處。
因為它在「下降」，確切地說，是在向自己飛來。
「開玩笑……吧？」
羅慎的瞳孔驟然收緊，那飛來的東西已經映入了眼中。
無法通過一個類比詞語來形容它，如果實在要比喻，它的外形有點像被壓扁了的土星，或許可以稱作一個……要塞？
總之可以確認它是由金屬所構成的物體，外圈形狀接近於運動場的跑道，是稍長的橢圓形，中央不是完全空的，有一個小小的圓形核心。
可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在它的身上感覺不到與雕像相同的力量，反而散發出一種類型完全不同的壓力，竟與紅磷的力量差不了多少。
機神……光輪？
毫無理由地，這個詞浮現在羅慎腦中。
天空中眾多星辰模樣的雕像察覺到了來著的威脅，黑壓壓地降了下來，突然湧現的古怪要塞卻依舊我行我素，外面圍著的橢圓長環緩慢地轉動了起來，隨著轉動，外環之上亮起一點點小小的光芒。
「啪！」
如同什麼堅硬的東西被折斷的聲響在遙遠的下方響起，刺眼的熱光在羅慎眼前一閃而過，驚得羅慎寒毛直豎，絕對是有什麼攻擊出現了。。
羅慎苦笑著將目光移向腳下，某種預感貌似成了現實，而剛才所出現的，正是它的一擊。
當視線與下面的雕像相互重合的時候，羅慎生硬地咽下了口水。
腳下的雕像已經僅剩一半，切口光滑如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