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搶陣地師徒齊上陣 偷露葵兄弟被狗追
sj五十多歲,微胖,穿一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走路緩慢,年輕時在山西打游擊腰部受過槍傷。上級調派他任廠sj,於是攜一家三口,走馬上任;女兒榮,身材苗條,梳著一條李鐵梅的長辮子,瓜子臉,下巴有一顆美人痣。此時高中剛畢業,整天在房前的窄道上蹦蹦跳跳,像只出巢的小鳥,充滿快樂和新奇。sj閑暇時,喜歡搬個小凳,坐在門口,給住一排的小孩講故事。有次說起他和華g鋒在交城打游擊,冬天大雪茫茫,天地一色,夜裡行軍,為了不被敵人發現,把棉褲翻穿,白粗布做的裡子,和大雪同色,即使從敵人的崗樓下穿過,也沒被發現。說到此時,凝重的臉上露出少有的笑意,話也多了。
一晃,又到秋天。山坡上的柿子樹,只剩落葉,經歷寒露霜降,滿樹彤紅,似天邊的晚霞,又像燃燒的火炬,映襯著青龍山。大喇叭里傳來廣播員潘霞夾雜地方味兒的普通話:「今天晚上在籃球場放映朝鮮電影《看不見的戰線》,望廣大職工準時觀看。」看電影,是人們業餘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實這部影片放映過n次了,孩子們自己改編了公安和宋得寶的對話,創作出新的劇本:『問:你叫什麼名字?答:宋得寶。問:你到飯館幹什麼?答:想吃飽。問:你跳車幹什麼?答:像逃跑。問:你到公安局幹什麼?答:沒跑了』。
雖是秋天,太陽剛落山,寒氣霎時從山谷中襲來,天色漸暗,寒氣更濃,中午晚上兩重天。各家早早地吃過晚飯,孩子們穿著大人發的軍大衣,搬著長長短短的凳子,從坡上坡下四面八方匯聚籃球場,提前來佔位子。兩個凳子拉開距離,中間空出,成了默認的慣例,即使電影開演,周圍坐滿了人,也沒有人去爭座。各家除了行動不便的老人,全來了。女人們花枝招展的,穿著從大城市新買的冬裝,提前展示給人看。
嘉運和段頌早早的來了。段頌騎著凳子,背向銀幕,看遠處趙明穿著軍大衣,扛著廠里發的方凳,從台階上跑下來。此時天還不是太黑,離放映尚早。嘉運顯得有些興奮:「各國的電影都有特點:『中國的新聞簡報,越南的飛機大炮,朝鮮的又哭又鬧,阿爾巴尼亞的莫名其妙。』」趙明補充道:「美國的又摟又抱。」其實美國電影誰也沒有看過,只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罷了。趙明見前面有兩個孩子,一人抱著一盤向日葵,悠閑地磕著瓜子,打發著放映前的無聊。趙明說:「咱們也弄個向日葵吃。」嘉運問:「到哪兒弄?」段頌說:「去我家地里摘吧,我家山坡上種的有,估計都熟了,鎖是虛掛著的,一拽就開了。」嘉運說:「不摘你家的,你爸知道了不好。」趙明對嘉運說:「咱們倆去靠山坡的最後一排,那裡沒人路過。電影剛開始放的都是新聞簡報,不耽誤看正片。」倆人說著起身,裹著軍大衣,朝著人流相反的方向去了,一路上山。一排排的房子都熄了燈,偶有一家亮燈,多為行動不便的老人,在家躺著。到了山坡的最後一排,也是路的盡頭。山峰遮擋了月光,一片漆黑;一根木質電線杆上掛著一盞路燈,昏黃的不是很亮,在山風中不停地抖動,如鬼火一般。借著微弱的路燈,看到了腳下的防洪渠,趕緊退回。溝邊一堵籬笆,高處依稀的有向日葵的輪廓,靜靜地探出籬笆。趙明伸手抓住一棵,拉到籬笆外面,;嘉運也學著趙明的樣子,拉出來,折斷葵柄,葵盤和柄卻筋骨相連,怎麼也折不斷,急的嘉運用牙去咬,也無濟於事;趙明過來,小聲問:「你弄幾個了?我都弄兩個了。」嘉運焦急地說:「我這個怎麼也掰不下來。」趙明說:「你方法不對,應該這樣,從中間劈開。」說著,兩手從葵柄的中間撕開,繼續上撕,葵柄輕鬆分家。正高興,突然傳來狗的叫聲,由遠而近,朝他們的方向跑來。兩人嚇得拔腿就跑,手裡還抓著向日葵。人越跑,狗越追。狗的速度極快,叫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感覺就在身後,隨時會被撲咬。石嘉運的大衣太長,過個膝蓋,磕磕絆絆的跑不快,越發焦急害怕,驚慌中,一腳踩空,跌進一米深的防洪溝里,爬不起來。此時狗已到了溝邊,狂吠兩聲,跳進溝里。嘉運想:「完了!」趕緊用大衣包住頭,手也縮進大衣里,等著狗的撕咬。然而,狗並沒有咬他,也不再狂吠,只是圍著他,不停地嗅著。等了好一會,嘉運慢慢地掀開大衣,露出頭來:「虎子,你這個四眼狗。」,他嗔罵一句,心落下來。虎子使勁地搖著尾巴,一副久違討好的樣子。他摸摸身邊,向日葵還在,站起身,吃力地爬上防洪渠,渾身疼痛。虎子也一躍而上。趙明見後面沒有動靜,又返回來,看見虎子:「你這吃裡扒外的傢伙,嚇死我了。」虎子看著趙明,使勁地搖著尾巴,屁股也跟著一起扭動,真誠又熱烈。
倆人把三個向日葵裹在大衣里,來到球場,彎腰找到位置,此時正放著加片新聞簡報《無影燈下送銀針》,講的是給一個孕婦針灸麻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