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過去你會在意嗎?
病房裡的幾個人不知道過了多久,鄭陽的哭聲也漸漸的低了下來。國萬春拉了另一張凳子,坐在了他身邊,趁機安撫道「小夥子,緩一緩好吧。我們沒有任何阻攔你的意思。你說你和存存二十多年沒見面了,和我們說說怎麼回事,說不定我們還能幫你那。」
洪國康也在背後拍著他的肩膀道「你看你還解放軍戰士那,動不動就哭上鼻子了。快快停了,不然等你倆辦事的時候,我們作為師舅哥可不會放過你...」
顯然國萬春的話,沒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可是洪國康的話,卻是起到了意向不到的效果。黨愛國坐在另一張病床上,臉上掛著看好戲的笑容,調侃洪國康「小叔瞅你欠兒的,把人給逗哭了,現在又拿舅哥身份威脅人家。我看你才是得了我師傅真傳的那個人。」
聽著三人的勸慰,鄭陽終於抬起了頭。前後看過三人,清清嗓子,開始講述「我叫鄭陽,和春芽還有有財小叔是一個村兒的。我們仨從小一起長大,有財是我小堂叔。春芽從小就被我媽央求著照顧我。後來她走了,就再沒有回過我們村兒。
我找了她二十多年。她大我差不多三歲。我從六歲那年就發誓,這輩子非春芽不娶。她也答應過我,我當了解放軍,成了解放軍的軍官她就嫁給我。這個事情我有財小叔,還有我們村裡好多人都知道。可是她一走這麼多年,從來就不和我聯繫,只跟我小叔一家聯繫。
我問了他們無數次,他們都撒謊說不知道芽芽的情況。這次我們部隊領導,到我們村查訪芽芽的情況,我才知道她在這邊。也才知道我和我們領導,找的是同一個人。」鄭陽含著眼淚跟三人做了說明,聽他說完三人皆是沒有言語。
不用問,三個人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那就是顏易存成過家,還是結了兩回婚。並且確切的說,易存的前事,也還沒有處理利落。三人的面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到底還是國萬春先開了口,問道「那存存曾經的經歷你,你都了解了嗎?」說完國萬春又向洪國康瞄了一眼,洪國康贊同哥哥的問題,也若有所思的沖鄭陽點了點頭。
鄭陽垂下了眸子,很顯然這個問題針對不同的人,但凡只要是真心關心春芽的人,鄭陽都需要表達清楚他的態度。可是對於鄭陽來說,每一次的表態,無疑都是逼著鄭陽,去想一次春芽的生活里,沒有他的漫長過往。
他還在猶疑要不要回答他們,國萬春不動聲色的向其他兩人,遞了無可奈何的眼神。顯然其他倆人心裡,也是同樣的疑慮。
好在沒有多久,鄭陽道「我知道你們為什麼關心這個問題。你們不希望芽芽再受任何苦任何磨難。你們放心這些我都會做到。她曾經的經歷,你也說了那都是曾經的了。如果我在意那些,今天我不會出現在她的病房。
更何況芽芽她救過我的命,即使我對她不是男女間的情愛。出於報恩,出於償還她先後兩次救命的恩情。我都都該給她下半生一個安穩的生活。」三人聽完他的話,又是時間不短的沉默。
鄭陽的聲音再次傳來「你們有試過多年尋人不見的經歷嗎?你們有試過一合上眼,有一個人就會出現在你們夢裡的經歷嗎?夢裡你看得她的人,卻聽不到她的聲音。或是你只能聽到她在你的夢裡哭。我有過,從我十歲那年就開始了。
她走那天,特意跑到我家,掏出我的數學練習冊,從第一頁翻到第三十頁。然後告訴我,她要和我小爺去跑好兒,
等我第二天做完這些她就回來了。然後再教我新的知識,給我講辛棄疾的故事,教我背辛棄疾的詩詞。結果從那天起,我就再沒有見過她,再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
我到處找她,我聽有財小叔說,她考上了我們那裡的市重點高中。然後我就努力學習,也考上了那個高中,結果還是沒有見到她。後來就沒有人知道她去哪裡了,我就一直找,一直找...
她從小就對我心軟,我想她想的不行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可是夢裡的她,只會對著她姥娘的屍體哭,從來就沒有理過我。
然後我就考上了一個好大學,因為她曾經對我說過,一定要好好學習。學習本領報效我們的國家,報效我們的人民和黨。我聽她的話努力的學習,可是我考上了一個很好的大學,她還是沒有回來看我一眼。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上大一的春節假期我回家。和我們村的小學同學,在我們村最大的那顆黑槐樹下聊天。他們說我有個同學當了兵。我想起她曾經在這顆樹下,說過她要找一個解放軍做她的女婿。我們村裡人都笑話她是乞丐家的小乞丐,解放軍看不上她。
我當時就跟她承諾,我當了解放軍,做了解放軍的軍官就會娶她。她跟我承諾只要我能做到,她就嫁給我。然後我就在大二那年報名參了軍。後來我又考上了軍校,提了干。在國外維和時,我因為解救了很多當地的老百姓,也救了我的好幾個戰友。部隊授予我一等功,我成了英雄。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沒有回來。我參軍的十六年裡,幾乎找遍了中國所有的985/211大學,也沒有找到她。直到我的部隊領導程翔找到我們村,我才知道她病了。她成了家,還和她第二女婿有了倆孩子,可是她女婿卻不要她了。
原來我有財小叔,從頭到尾都知道她的情況。可是他們都不告訴我,誰都不願意告訴我她在哪裡...為什麼他們都不告訴我?為什麼...」鄭陽默默的流著淚,跟三個人認真的講述。他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麼,會這麼詳盡的和這三個人講這些。
拽起蓋在易存身上的被子,將自己的眼淚鼻涕擦乾淨。鄭陽接著講道「大概一周前,我站在我家的樓上看到了我的領導程翔和他哥,還有我老家退役的一個戰友,去我有財小叔家。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過去找我,找錯地方了。可當我在我小叔家門外偷聽,才知道他們過去找春芽。
我小爺還有小叔原來一直都知道她在哪裡,可他們一直什麼都不告訴我。我請他們吃飯,請他們喝酒,每回回家探親都這麼做。他們也沒有跟我說過春芽在那,過的怎麼樣。我問我小爺和我小叔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小叔就罵我狗屁不通。罵我家人苛待為難春芽一家,罵我親三叔想要欺負春芽,想要對春芽做那種事情...
說我家裡人從來都是欺負春芽一家,從來沒有給過春芽一家好臉兒。還說我不懂事,說我家人都這麼欺負她,她怎麼可能會嫁給我。說我倆隔山隔海,說她第一個女婿死了,說她第二女婿不要她了,說她一個人帶著一堆孩子,我家裡人不會同意我倆在一起。
說我是光榮的人民解放軍,說我是英雄。我的家人怎麼會同意,讓我娶現在這樣的春芽...」鄭陽又哭著一口氣講了很多。講到最後,鄭陽的哭聲再次響起,也已經語無倫次。
本想了解鄭陽是否在意春芽過去的國萬春沉默了。洪國康默默的拭去眼角的淚,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如果說聽上半截,讓三人為鄭陽的執著深情感動的話,可是後半截的內容確是讓三人極度的不適,甚至是窒息。
擦了淚,鄭陽平息了會兒「我如果在意她的過去,我就不會來了。我今年三十六了,和我一樣年紀的同學、戰友都成家有孩子了。我相信這次讓我找到她,就是老天爺要給我找她二十六年一個交代。
我和我父母也表態了,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娶她,我就和家裡斷絕關係。我爸媽已經同意了,還給了我錢讓我在駐地買房子。她的過去不管跟誰,都過去了。她的未來必須和我在一起,誰也別想阻攔。反正她現在這個樣子,我相信也不會有人和我搶了。」
說完這句鄭陽的臉上呈現出一抹笑容,讓人看著揪心。可又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一直沒有說話的黨愛國清了清嗓子,說道「我小姑他前夫不見得會就此放棄,更何況還有幾個孩子...」洪國康揮了下手,制止了黨愛國要說的話。
鄭陽也聽到了這半句話,語氣中充滿了憤慨「他不配,春芽未來只會和我在一起。他敢糾纏春芽,我一定要他好看。」洪國康認真的看著鄭陽,他相信鄭陽的每一句話。也比其他倆個人,更能體會鄭陽的心情。對他再開口說話,語氣里話語里也充滿了對他的讚賞「鄭陽兄弟,你能對我們說這麼多,我很感動。如你所說,你們之間的其他阻礙都不是阻礙。你不用去在意任何人,任何不贊同的意見。包括我們三個。
這是你和存存之間的事情。我能看的出你是個有擔當長情的好男人,如果存存有幸和你結合,那我想她的後半生一定會很幸福。我父親臨去世前最擔心的也是她。對於你和她的結合,我們只會祝福和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幫你們。」
聽他這麼說,鄭陽站起身,驚詫之餘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謝謝,我非常...」洪國康及時打斷他的感謝道「你別急,聽我把話說完。我們絕對不會為你們結合,造成任何的阻礙。但是有兩點我必須要和你說清楚。第一就是存存她自己的意願。如果她不同意和你在一起,我們會尊重存存的選擇。
不過我也說了,我們認可你,所以會幫著你去爭取和她在一起。第二個方面很敏感,但是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那就是孩子們的問題。存存的孩子不是一個,而是三個。另外看樣子他前夫,前邊的那個孩子後面也會跟著她過。
當然這個孩子的問題你不用擔心,說是孩子,其實也是成年人了。我大師兄已經確定收這個孩子為徒了。存存的雙胞胎兒子格外懂事,他倆你也不用擔心。相對比較麻煩的是易存收養的的這個閨女,這個女孩兒不是正常孩子。
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無法接受並且善待這個孩子,我相信存存一定不會和你結合。當然話說回來,如果這些孩子們你無法接受,為了存存,我們兄弟姐妹,還有師兄弟也不會不管。
其實季秋誠這個人,人品不錯,經濟條件方面更沒得說。關鍵是他對笑笑,也就是存存這個智力有問題的女兒,也是非常的愛護。我特意說孩子的事情,不是逼迫你必須接受孩子們。而是提醒你,如果你接受不了孩子們的話。你和存存之間,說實話,我無法看到進一步的未來。我這麼說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