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 送上門的門路
「啊,已經這個時間了。」舒曼教授抬手看了一眼腕錶,舉起手中的茶杯潤了潤嗓子。
原本思考中的玄也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近正午。
「夢迢同學,你的那個模型進度怎麼樣了?」
「已經完成了,正在驗證誤差。」整個上午沒說話機會的范夢迢此時也毫無煩悶的跡象,讓轉過目光的玄頗有些傾佩。
「很好,你直接發給我吧。接下來,你就帶著玄去食堂吃午餐好了。」
額……這是否有些……
整個大學生涯都沒跟女生同桌共餐過的玄眼皮不自覺地跳了一下,然後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童貞心態。
范夢迢倒是神色不變地將視線掃了過來,點了點頭。
玄當然也沒有推辭,畢竟他只是不習慣這樣的場合,而非懼怕。於是他起身,和范夢迢先後向教授告辭后,就跟在范夢迢的身後,走出辦公室,向著校園內的某處走去。
一直到走出這棟教學樓,兩人都默默無言。
這不是玄樂意尷尬,而是他找不到話題。而范夢迢的性格,據他那不到半天的觀察,大概也是不會主動開啟話題的類型。
這就是專業不對口的問題了。
思來想去,玄還是決定盡紳士的職責,沒話找話。
「那個,范夢迢……同學。我有一個問題。」快步走了兩步,玄走到並肩的位置,微轉頭看著她的側臉發問道。
范夢迢今天的穿著是素樸的淺藍色連衣裙外套米色大衣,跟她的氣質相當搭配。玄努力而禮貌地讓目光保持冷淡。
「你問吧。」
雖然不是像遠月花凜一樣的惜字如金,但是也是不多廢話的類型,符合我的判斷……玄看著對方僅僅是略微停留的視線,首先得出了這個結論。
「請問你第一見我的那個時候,為什麼要說那句『歡迎回來』呢?」
玄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對自己應該是初見的少女,卻說出這種闊別已久似的話語,有種異樣的矛盾。
「嗯……一種直覺吧。你的樣子,就像是從長眠中醒來一樣。那麼,說這句話應該沒有錯。」范夢迢微微揚起的臉龐,說明她在回憶著那時的場景。
玄注意到,她原本在身側輕輕擺盪的雙手此時移至腹前,十指指腹相對,手掌張開,就像是架起了一座橋樑。
這手勢有點像我那個年代很多電子遊戲里描繪的福爾摩斯思考時的手勢啊,但是又比那多一種少女的纖細感,這也是她思考的象徵嗎。應該確實如菲妮蒂所說,是一個很擅長邏輯的人。但是給出的理由卻又有些感性。這就是人的矛盾性嗎。玄邊觀察邊感嘆著。
「原來如此。那麼,你也是本著這樣的想法,將我喚醒的嗎?」
其實自己醒來前的事情,都只是這幾天聽其他人描述才知道的。不過,眼前的少女是將自己喚醒的直接原因這一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不完全是。」少女的眼神似乎出現了一絲疑惑。玄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不完全是的意思是,她的行動還帶有別的引導因素?那會是什麼呢?跟我進入沉睡的原因有關嗎?
如果不是自己對於眼前的少女毫無印象,玄幾乎要懷疑是不是什麼輪迴轉生之類的超自然解釋了。
正當他沉默地轉入猜測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招呼。
「嘿,夢迢!去食堂嗎?」
很明顯是指向身旁這位少女的。玄和范夢迢向聲音的來源看去,
身後是一男兩女,看起來都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啊,你們好。是的。」范夢迢微微笑著向他們回應道。
那兩個女生當即快步上前來摟住了范夢迢的左右兩側胳膊,玄知趣地退開了兩步。
「這是誰,你男朋友?」離玄較近的一位女生隨即轉頭髮問道。
不是!
玄差點觸發應激反應。不過還是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等待這個問題的指向者自己澄清。這是一種禮貌。
「……應該不是吧。」
為什麼否定得有些遲疑。
范夢迢那狀似猶豫的樣子並沒有逃過玄的觀察。
玄的眉毛微微一皺,但沒有太多的表示,跟著說道:「嗯,我與范夢迢同學僅僅認識了一周不到。算是普通朋友吧。」
發問的那個女生旋即釋然地笑道:「我就說嘛。想碰我家夢迢,先過我這關。」
她說著就把范夢迢護在了臂彎里。
對於這種女生之間的打情罵俏,玄也是清楚得很,所以並沒有在意,也沒有想著其實自己是在她此時護著的少女的懷中醒來的。
幾句話的時間,後面那個男生也走上前來,拍了拍玄的肩膀,寬慰道:「沒事,兄弟。能讓她猶豫一下也很不錯了。這位范夢迢同學的眼界可是很高的哦?調律系跟她表白過的男生不下兩位數,沒一個成功的。」
對於這個情報,玄並不是很驚訝。范夢迢不管從外貌上來說還是性格上來說都難以挑剔。至於她的文化素養,光是聽幾句她在一趟飛行中引用的詩句就得以窺見。這樣的女生必然非常搶手。不過……這話聽起來像你也是其中一員啊,朋友。玄不禁在心中輕笑一句。
當然,外表上他只是點點頭聳聳肩,以示自己的坦蕩和自知之明。
「我叫史逵,不知怎麼稱呼?」那個穿著套頭衫和運動褲,看起來有些輕浮的男生隨即跟玄套起了近乎。
不,這麼說有些過分吧。這只是正常的交際罷了。跟范夢迢熟識的兩個女生似乎也對玄有些興趣,於是史逵來發起這個話題。很合理的發展。
玄自然地審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你就叫我……許安吧。大四的學生。」
這是舒曼教授給他的ID卡上的名字和年級。一個單字太引人注目,所以拆成了兩個。對於這取巧的名字,玄也沒什麼抵觸的感覺。畢竟玄這個字本來就是夢中自己給自己起的,沒有什麼受之父母的莊重感。
「許安……恕我冒犯,但是兩個音節讀起來有點麻煩。這樣吧,你應該跟我差不多大,我讓你占點便宜,就稱你為玄哥。」
史逵心大地再輕拍了下玄的肩膀,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描述其實歪打正著這個問題。當然,如果算上在失落之繭中度過的時間,玄自知或許還得再加上幾個輩分。
玄眉頭一挑,只好也笑道:「好吧。不過我是個守舊的人,還是會稱你為史逵同學的。」
「沒事沒事。啊,忘了給你介紹,這兩個是陳墨欣和李蓮。我們和范夢迢都是舒曼教授的學生,不過我們三個也才大四。」史逵用手掌分別指向了牽著范夢迢一左一右的兩個女生,隨意地介紹道。
這就是外向類的學生啊。玄並無反感也無偏好地感嘆道。對於大部分人,只要對自己不表現出惡意或者傲慢,玄都能用冷靜的眼光審視,用禮貌的態度對待。這是他的習慣。
談話之間,五人的腳步也沒有落下,走過教學樓林立的區域之後,圓拱形的食堂就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點了各自的菜色端盤落座之後,玄忽然意識到,這不就是門路嗎。
對工作機會最了解的是什麼人?當然是應屆大學生。
反正飯桌上談天說地也是國人的強項,看旁邊三個女生聊得火熱的樣子——當然是其他兩個說范夢迢聽為主——玄也試探性地向對面的史逵發問道:「史逵,你知不知道什麼好的兼職機會?」
「怎麼,大四課程太閑想找點事做?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看著史逵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玄也知道自己問對人了。
「是啊。有沒有什麼推薦?」順著他的猜想,玄繼續說道。
「這樣,我先了解你的基本情況吧。你是什麼專業?想做專業相關的嗎?」
「工科。不想。」
玄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以他落後一百年的專業知識,怕是進哪個廠都能搞出一堆事故。這點他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是調律者嗎?有多少調律值?」
史逵明顯見多了這種對自己專業深惡痛絕的態度,一點都不為難地繼續問道。
「……是。調律值40%。」
玄還是選擇了報出鍾蹇給自己編的數值。畢竟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說自己是調律者又說調律值是零,恐怕會被以為是不學無術或者精神錯亂二者之一。而且,他並不擔心身旁的人會用舒曼教授的那種設備來檢查自己。那種設備屬於高精尖裝備,就連舒曼教授想要使用都得向學院申請,何況這些學生呢。
「40%?」
這聲驚嘆並不是對面的史逵發出的,而是身旁不知什麼時候聽到這邊談話的陳墨欣和李蓮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