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 電梯門外

「呃……你確定我們沒走錯嗎？」

「怎麼可能走錯，你當我傻嗎。」

玄看著翻了個白眼的史逵，再仰起頭看了看眼前的建築，忽然感覺自己的決定可能並不是很明智。

這是何等高聳的摩天大樓啊。而且，如果是一幢寫字辦公樓，倒也不會令玄生出如此的感嘆。

但是這棟大樓的這正面，一個巨大的LOGO佔據著從上到下數十米的距離。

——白隼物流有限公司。

「你爸就是這家公司的人事部主任？」

走入自動門，廣闊的前台大廳豁然開朗地呈現在玄的面前。內裝風格主要以白色為主，讓玄有種進入希臘神廟的錯覺。

「是啊。怎麼樣，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正規一點？」

雖然史逵這傢伙應該經常來這裡，卻還是一臉興奮。不過說實話，不僅僅是「一點」，可以說是遠遠超過玄的預料了。

看這個規模，怕是物流業頂尖的企業了吧。玄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旁邊的史逵幾眼，心說看不出來這傢伙居然還算是個富二代。而且他的相貌也不算差，外交能力也很強，想必會很受歡迎吧。

跟著他輕車熟路地走向商務電梯，看著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玄忽然發現了一個疏忽的問題。

本來以為會去一個小辦公室里，被旁邊這位同學的父親噓寒問暖幾句，然後登記一些信息就完事的。

但，現在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像是跨國公司總部的地方，那很明顯不會這麼輕巧。於是，就不得不考慮一個可能性——這裡也有調律值檢測儀。

壞了。

這要是真的，自己最大的秘密被揭曉，輕則成失信被執行人，重則成重點實驗對象。

玄表面不動聲色，背後卻已經滲出冷汗來。眼看著顯示樓層的數字越來越大，他已經開始認真地考慮怎麼開溜的問題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雖然這裡是反調律屏障的邊緣，卻也是反調律屏障之內。

難道要用傳說中的尿遁大法嗎。不，那也無異於自毀形象。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坦誠相告。

玄抿了抿嘴，定下神來，正巧看到樓層停在了40，電梯門緩緩打開。

門外竟然有人。本能地審視了一下正打算進門的人，玄不由得一愣神。

當然，身旁的史逵也不由得一怔。

原因無他，兩人都是被門前的少女的美貌一時奪目罷了。

雖然遠月花凜和范夢迢都算得上是標緻的東方美人，但是眼前這一位卻給了玄與她們截然不同的觀感。

一言以蔽之，就是「可愛」的極致。

她垂肩的黑髮在腦後縷出兩簇發尾，劉海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微圓的精緻面容。她身著蕾絲花邊袖口和領口的淺粉色歐式上衣似在炫耀纖細的上肢，帶有簡易束腰的短裙又強調著被過膝襪所包裹的雙腿那完美的線條。

或許因為是電梯門裡外的偶遇，她也停滯了些許，但眼角一直帶有瑩瑩的笑意。

這可真是，如果這個時代還存在著「偶像」這種職業的話，這孩子一定會是其中的佼佼者。

玄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念頭竟是這樣有些失禮的想法。

不過他也畢竟也是有著極強的自製心，因此儘力地維持著視線，僅僅只是微微躬身以示禮貌，然後帶頭徑直向外走去，與對方擦身而過。

令玄有些不解的是，他收回目光的前一刻，

察覺到對方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

這是為什麼？難道這位頂尖偶像（假定）曾與自己有一面之緣？那對方的年齡可得往三位數走了……

想什麼呢。難不成對方是個深藏不露的老太婆。

這可比之前的想法更失禮多了，因此玄及時止住了自己發散的思維。

這時，身後的史逵用有些惶恐的聲音開口了：「這可真是巧遇，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鼎鼎大名的墨伶小姐。」

「嗯？什麼？你是墨墨的粉絲嗎？」

不出玄預料，被稱為「墨伶」的少女用甜美的聲音回應了這禮貌的招呼。

不過，居然說是「粉絲」啊……不會自己真的一語成讖了吧。不對，這應該說是未卜先知？

玄停下步伐，回頭看到史逵的臉上竟有些局促不安。這可真是令人訝異，很難想象之前那個面對僅僅認識幾個小時的自己侃侃而談的社交達人也會露出這種表情。

想到這裡，玄嘴角微勾，打算先靜觀其變。

「呃，的確如此。」

「先生，墨伶小姐現在不在工作中，因此恕不接待粉絲。」

聽到這個聲音，玄和史逵才注意到，這位少女的身後還跟著一位中年男人，穿著一絲不苟的西服，面帶禮節性的微笑。

啊，這就是所謂的「經紀人」吧。玄若有所悟地眨眨眼。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偶像和經紀人。當然，顯像管之上的影像他還是見過的。

「沒關係，粉絲的要求墨墨當然會滿足。你來找我是想要什麼，簽名還是握手？」

這姿態擺得可真好啊。玄心想，說不定對方確實是頂點級別的偶像。

「這就不必了，墨伶小姐。實際上我們只是路過而已，沒想到能碰到您。那麼，容我先走一步，有緣再會。」

說著，史逵低了低頭，也走出電梯，拍了拍玄的背，然後開始沿著雪白的走廊前進。

玄也轉過身，不過他並沒有放過那位墨伶小姐臉上最後流露出的一絲僵硬。

有點意思。不過與自己無關吧。玄很快將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只是隨意地問起了常識性的問題：

「那是誰？很有名嗎？」

史逵第二次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向身邊的玄。

「你，難不成是與世隔絕的那種人？」

還真是。而且隔絕得比你想象的更徹底。玄已經是第二次被歪打正著，因此心下甚至一絲波瀾都沒有。

見玄沉默不語，史逵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繼續解釋道：

「墨伶小姐是目前人氣最高的偶像之一。考慮到她是單人出道而且至今沒有參加過任何團體，僅僅靠自己的努力達到這個高度，那個之一或許也可以摘掉。」

唔，這確實了不起。玄對百年前的偶像行業的血淚也是有所耳聞，因此讚許地點了點頭。

「那你是她的粉絲嗎？」

「咳咳。這個嘛……確實是。實際上要不是我們有正事，我還真想要張簽名。」

玄再次多打量了史逵一眼，眼中的神色分明是「沒想到你也有這一面」。

而史逵則回以另一種眼色，其中的意味是「總比你這家裡蹲好一點」。

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拐過幾條走廊之後，史逵敲開了一間辦公室的紅木門。

「爸，你在嗎？」

雖然這麼問著，他實際上已經半條腿跨入了門內。看來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這隻能說明他在這家公司實際上也有些知名度。

玄順著打開的門向辦公室內看去。擺放著雜亂文件的辦公桌後方的老闆椅內，坐著一個和史逵有六七分相像的中年男人，只是兩鬢已經有些斑白，髮際線也有些堪憂。

玄思量了一下，決定暫時先等在門外。

「你怎麼來了？下午沒課？」

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慵懶，但帶著一種微妙的權威感。

「是啊。我來找你有事。之前你說希望再招點隨動派送員，讓我留意來著？這不找來一個嗎。我就直接帶來見你了——玄哥，你怎麼在門外杵著，直接進來唄。我爸沒那麼死板的。」

玄聽到這隨意的招呼，心下一定，走入門內，站到辦公桌前，微微躬身道：「叔叔好。」

原本躺在老闆椅上的男人直起身來，緩緩站起，抬了抬手：「誒，不必見外。既然是我兒子的朋友，那這個面子我肯定給。這樣，我叫人帶你去進行一個測試，只要你通過了，留下電子檔案就完事。」

這麼簡單？玄有些疑惑。同時，他又擔心起那個所謂的「測試」會不會是去調律值檢測儀前面走一遭。

看著眼前的男人按下工作電話，傳呼著他的秘書來辦公室，身旁的史逵又閑不住地開口道：「放心，你只要真有40%的調律值，那個測試不過是小菜一碟。」

「什麼測試？」

聽到這種描述的口氣，玄感覺自己似乎能逃過一劫。如果是去檢測調律值，根本不會有難易的說法。

「調律能力測試。據說是戰鬥測試，其實大概也就是讓你打打假人，評估你的實力罷了。畢竟所謂的隨動派送員，通常是執行那些委託任務的。」

額……這不就是另一種傭兵嗎！不會我在做傭兵本職的時候，還要打一份傭兵的兼職工吧！

玄不禁無聲地吶喊著。然後，他斟酌著提出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不直接用調律值檢測儀？」

這叫欲擒故縱。玄有些心虛地想道。

「你不知道嗎？調律值檢測儀的專利被彌賽亞公司牢牢把控著，只有頂尖學術領域和官方能得到授權……你別看舒曼教授經常拿出來用，實際上大學里就那麼兩三台，就算是白隼，也得不到使用權的。」

史逵像是自己說服自己一樣提供了玄缺少生活常識的原因——舒曼教授的言傳身教。不過，他似乎沒有意識到為什麼明面上是別的專業的玄會跟舒曼教授接觸那麼多。

壟斷啊。的確，這是不可放過的商機。從商業角度上來說是很正確的選擇，但是從時代意義上來說，似乎不那麼正義。玄揣摩著在這個時代，調律值檢測儀意味著什麼。

難怪就算是魔獸對策指揮部給出的懸賞令，也沒有給出鼴鼠魔獸明確的調律值，而只有一個估計值。

不過，他還是默默感激了一下彌賽亞公司，幫助他逃離了一次可能成為實驗動物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