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江家老宅
江家的老宅位於山崗上，小院後面連著就是翠安山。
三人順著指引來到門前，此時大門緊閉，門上不少地方已腐爛開裂，銅環也銹跡斑斑，一副多年無人打理的架勢。
從李端的記憶里江源知道，自從江老爺去世后，江家人似乎再未回來過。
費力推開大門，一陣陰風立馬吹來，江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此時天色已暗，寂寥的小院里陰陰森森，格外瘮人。
忍著鋪面的霉味，江源穿過正堂，到后屋挨個查看。
屋中的傢具陳設倒還算齊全，只不過都布滿灰塵，窗欞上結滿蛛網，不像是能住人的樣子。
而且這裡荒無人煙的，離崗下的莊子還有一段距離，若真有人想下毒手，那他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想到此，江源無奈嘆氣，搬來的想法暫且打消。
正當轉身準備離開時，他這才發現身邊空蕩蕩的，小九與春兒都不見了蹤影。
「這兩傢伙...」
心中吐槽一句，江源突然覺得院子里的風格外陰寒，每一個目不能及的角落裡，似乎都藏著人。
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江源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案幾的古琴上。
當下顧不了許多，他一把抄起古琴權當防身，隨即小心翼翼緩步走出了後院。
......
而此時在江宅東側的祠堂中，在朝著供奉的牌位拜了三拜之後，小九盯著一處，似有些茫然出神。
「小九哥，小九哥，」感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袖，他這才猛然回過神來。
轉頭一看，小九發現春兒正依偎著自己的胳膊，臉上的表情楚楚可憐。
「小九哥，我們來這兒幹嘛啊，這兒又黑又冷，我害怕，你說，你說不會有鬼吧？」
說到這兒春兒還故意壓低了聲音，似乎生怕有鬼將她捉走。
看著小丫頭驚恐的表情，小九微微一笑，開口道：「惶惶人間，豈有鬼哉。春兒，你要記得，鬼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春兒臉上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小九哥，你好厲害啊，雖然我聽不懂，但還是覺得你厲害。」
看著小姑娘臉上甜甜的笑容，小九感覺沉寂已久的心弦突然被撩撥了一下，聞著鼻邊的香氣，他的腦袋不由得慢慢朝前湊去，恍惚間，小九突然覺得陰森的祠堂里似乎亮堂了起來。
「次喨！」
緊繃的琴弦聲突然響起，驚得小九猛然回神，看著春兒近在咫尺的雙唇，他甩甩腦袋，這才發現祠堂里的燈不知什麼時候被人點起了。
而江源此時正站在燭台邊，一手抱著古琴，目光頗為複雜的看著二人。
剛才他從後門悄悄進來，本想偷聽二人說些什麼，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直接偏離了他的預期。
本來他打算點起燭火來提醒二人，卻不曾想無意中碰到了琴弦，結果不但是這倆人，連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
看著一言不發的小九，再看看低垂著腦袋，滿臉通紅的春兒，江源心中頗為複雜，那種感覺彷彿就像老父親看到自家的白菜被拱了一樣。
「行了，都出去吧，陳大應該把人召集齊了。」
緩解了下尷尬氣氛，江源吹滅燭火，正準備隨著二人的腳步出門，火光閃滅間他無意瞟了一眼，在燭火熄滅的一剎那，江源突然覺得擺放的牌位些許奇怪。
回身定睛細看，果然，在一眾擦得格外鋥亮的牌位中，
放在最下面一塊嶄新的靈牌顯得格外扎眼。
上面隱約寫著幾個字，不過光線太暗看不清楚。
心中好奇，江源懷抱著古琴緩緩走了過去，此時小九二人已經走遠，寂靜的祠堂內可以清晰地聽到腳步聲。
隨著江源逐漸靠近，牌位上的字也越來越清晰，等他終於看清楚時，兩個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這兩個字是：「李端」。
......
江家莊內，山巒下的空地上已擠滿了人，兩側點著火把，光線不是很亮。
男女老少或坐或站圍在一起，喧嘩聲此起彼伏，陳大做事很聽話，江家莊上下幾百口人，除了不能動的，已被他悉數叫來。
看著江源三人從山上走下，陳大趕緊扯著嗓子喊道：「鄉親們都靜一靜，江家老爺來了。」
他雖年紀尚淺，但平時在村中好仗義助人，因此威望很高。
只喊了這麼一句，哄鬧的眾人很快就都安靜下來，除了零星的交頭接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源三人身上。
「鄉親們，我是江家的李端，今天專程來，是想來看看大家。」
「就是他江家，就是他派人昨夜來搶糧的！」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剛剛安靜的眾人頓時又哄鬧起來。
或許是涉及到搶糧，眾人格外義憤，這次任憑陳大喊破嗓子，也難以再次控制場面。
眼看著形勢要失控，江源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袋碎銀，隨即命小九端來一個巨大的圓形銅盤，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緊不慢地把銀兩全都倒上去。
銀塊和銅盤碰撞發出了清脆的叮噹聲，聲音雖不大，卻格外抓人。
這些庄稼人平生哪見過這麼多銀兩，不覺中竟一個個大張著嘴，說不出話，場中很快再次安靜。
一袋碎銀倒完，見火候差不多了，江源清清嗓子再次開口。
「小九，陳大，你們帶著這些銀兩，再叫幾個壯實的兄弟，趕車去鎮上買糧，如果糧鋪天黑打烊了，那就把門敲開，總之就是能買多少就買多少，聽明白了嗎？」
小九領命退下，江源轉過身，看著鴉雀無聲的眾人，繼續說道。
「鄉親們，買來的糧食人人有份，如果今晚不夠，那就明日再去，鎮上不夠，那就去縣裡，去淮州城買，我李端在此向大家擔保，不會讓大傢伙兒再做流民。至於昨夜搶糧的事情，李端在此向大家保證，絕對與江家無關，待我查明真相，一定會給眾位一個交代！」
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不知是誰喝了一聲好，緊接著所有人都叫起好來。
剛才銀塊散落的場景在每個人腦海中揮之不去，恍惚中人們似乎已看到鍋中裝滿的米。
「待會兒糧食來了，每家派一人來此處領取，按照人頭均分，人人有份！」
又是一陣喝彩后，眾人聚在一起不願離開，熱火朝天的聊著，恨不得馬上就能拉走糧食。
而江源此時已經從台上走下，他找到人群中看熱鬧的春兒，低聲說道：「今晚我們留宿在此，陳大已安排妥當，你隨我前去，還有另外些事情需要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