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崩壞的北宋世界
「剛才你就……」話說到一半,秀秀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微微一紅,橫了看似一本正經的男子一眼,哼了一聲,然後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粥,往我嘴中喂去。
少女一言不發,接連往我嘴裡喂匙,西門慶想說些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一時之間,室內陷入了一陣奇怪的靜默之中。只有鼻中能微微嗅到身旁小美女的動人香澤,眼中又瞄到了白膩光滑的纖纖玉頸,她舉著湯匙往自己口中送來的時候,因為身子要略略前傾,露出了更多攝人心魄的細嫩肌膚,最要命的當數時隱時現的纖細鎖骨,在窗外餘暉的照應下彷彿發散出一陣陣聖潔的光芒。
不過,也許是因為心有所屬,也許只是想早早伺候完畢,更可能是注意到了西門慶那越發肆無忌憚的眼神,小美女喂粥喂的飛快,一勺還未咽下,一勺就已遞到了嘴邊。到最後,他一口吃不及,咳嗽了起來,竟是把粥弄得臉上身上那裡都是。
小美女見狀,終於開心地笑了起來,然後連忙拿手巾擦拭乾凈,這一次可算是慢了下來,一勺一勺地喂西門慶吃了個乾淨。吃了這一碗,只覺得腹內有了熱氣,身上也不知道打哪裡多出了許多jīng力,就讓秀秀又去盛了一碗,也吃得乾乾淨淨。
然後打了個飽嗝,那小美女從旁邊的大木箱里搬出來一條錦被,墊在了床上。我自然是美美地躺在了上面,外面的天sè漸暗。見她輕移蓮步,去點了蠟燭,燭光微微跳動,映襯得那小美女越發動人了起來。
她點了蠟燭之後也不歇息,走到了外面的套間。聽得腳步聲細碎,那少女又走進房來,手中捧著臉盆。見她將臉盆放在桌上,從臉盆中提出一塊熱騰騰的面巾來,絞得幹了,走到跟前給我擦面。
西門慶有點不好意思,一用力奪過了面巾,想要自己動手,卻雙手發顫,那面巾離臉尺許,說甚麼也湊不過去。
小美女見狀,臉上又是好笑又是驚訝,神sè間多了一份溫柔,卻也嫵媚可喜,慢慢給我擦了擦臉,然後把銅盆端了出去。西門慶半躺在錦被上,心中有許多疑團未解,待她又走了進來,就問道:「姑娘,我能問你件事嗎?」
少女聽了這話,滿是戒備之sè,道:「你是主子,我只不過是你拿錢買來低三下四伺候人的丫鬟,主子問話,又有什麼能不能的?而且,我可不是你那什麼親……親姑娘好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秀秀就行了。」
對她莫名變現出來的jǐng戒,西門慶覺得委實有些弄不太懂,就問道:「姑娘,這個西門慶——也就是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了這話,也不知怎麼就惹了這位小美女,她臉上滿羞赧之意,隨即現出怒sè,過了好半晌才開口道:「你……你這壞人,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又要來問我!」
「就是不知道才來問你。」西門慶十分有耐心地解釋著,「不瞞你說,這一次醒來,眼前的這許多人我都不認得,聽你們說話,我才知道自己就是那什麼西門慶。」
見到眼前之人似乎說的極為誠懇,小美女的臉sè稍稍平和,又帶有一絲憐憫之sè,說道:「少爺,你身子尚未完全復原,別說這些了,先睡上一覺好不好?」
西門慶十分嚴肅地搖了搖頭:「要是不問個清楚,我的病只能越來越重,說不定三五天就會送了xìng命,哪裡還顧得及睡覺呢?」
小美女聽他說的這般嚴重,似乎是嚇了一跳,終於慢慢地說出了許多事情。
西門慶躺在床上,聽著清脆嬌嫩的嗓音在耳邊細細道來。原來如今是正大宋朝元符元年,本地則是京東西路東平府陽谷縣,西門慶的老爹西門達老員外則是縣中有名的大戶。年輕時原走四川兩廣一帶販賣藥材,就在這陽谷縣前開著三五間好大的生藥鋪。現住著門面五間到底七進的大房子,家中呼奴使婢,騾馬成群,雖算不得十分富貴,卻也是陽谷縣中一等殷實的人家。
只為這西門達三代單傳,到老了只有這一點子息卻又百般愛惜,聽其所為,所以從小不甚讀書,終rì閒遊浪蕩,只顧走馬玩耍。待年紀稍大一些,專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風。結識的酒肉朋友,自然也都是些幫閑抹嘴,不守本分的人。第一個最相契的,姓應名伯爵,表字光侯,原是開綢緞鋪應員外的第二個兒子,落了本錢,跌落下來,專在本司三院幫piáo貼食,因此人都起他一個渾名叫做應花子,又會一腿蹴鞠氣球,雙陸棋子更是件件皆通。第二個姓謝名希大,字子純,乃陽谷縣武官應襲子孫,自幼父母雙亡,遊手好閒,把前程丟了,亦是幫閑勤兒,會一手好琵琶。自這兩個與西門慶甚合得來。其餘還有幾個,都是些破落戶,沒名~器的,也不消多說。這一干共十數人,見西門慶手裡有錢,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亂撮哄著他耍錢飲酒,piáo賭齊行。前年裡,把老娘氣死了,又把老爹氣病,無人管教,越發恣意妄為。就在一個多月前,和人爭執了起來,後來出外時就著了人家暗算,因此躺在了床上許久翻不過身。
這一點秀秀講的甚是模糊,西門慶知道是因為牽扯到了她自己本身,畢竟聽那應伯爵——也就是之前的應花子應二哥說起,自己之所以受傷為的就是眼前這個小美女。雖然差點折了這條小命,但為了這等美人,似乎也並不是那麼吃虧,當然你是要把視線固定在對方脖頸以上部位。再說大戶人家的子弟吃喝piáo賭,本來就應該是很正常的情景,有了錢財卻不懂得享受,豈不是跟傻子一般?但是自己為了這小美女不僅花了銀子,還流了血受了傷,她想必也是jì院里的人物,怎麼又會對自己如此冷淡?西門慶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聽那小美女嬌嫩的嗓音繼續說道:
「縣裡的人都說西門家的大官兒是……是sè鬼投胎,必定前八輩子都沒見過婦人婆娘。人家都說你……說你八歲的時候就偷看家裡的下人媳婦洗澡,十歲開始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娘們來往,十二歲就往行院里走動,拈花惹草的不做好事。而且,有了這些妖里妖氣的婦女還不滿足,縣裡不論哪家有了幾分姿sè的閨女媳婦,只要被你看上,必定是逃不了的。」
西門慶聽得滿頭黑線,只覺得眼前的這個世界開始了目可識見的迅速崩壞。
八歲,也許還是留著青鼻涕、穿著開襠褲的年紀,頭髮亂蓬蓬像一個無人打理的鳥窩,指甲下面滿是黑sè的泥污。就這樣偷偷趴在浴室的外面,從門縫裡看去,眼前是一陣陣朦朦朧朧的水霧,裡面有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正在撩水沐浴,膚sè白凈,胸脯豐滿,大腿纖細修長,看得門外的八歲小孩如同見到了好吃的雞脯、豬蹄一般,口涎長流。
更有十一二歲的小孩,渾身上下都黑不出溜,活像一條浸滿了污漬的小泥鰍,衣服也穿的破破爛爛,袖口、膝蓋之處尤其骯髒。床上一個不穿衣服赤身**的女子,大概二十來歲年紀,頭上髮髻凌亂,面作嬌紅之sè,口出呻吟之聲,原來是這個小孩正趴在女子身上,一張小嘴還牢牢噙.住了女人胸前的一點凸起,像條滑膩的鯰魚一般扭來扭去死活也不肯鬆口……
再往下細想這些少年西門慶黑歷史的時候,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彷彿覺得這些事情就發生在自己年少時候一樣。其實,他真的不認為好sè是一種缺點,「飲食男女人之大yù存焉」、「食sèxìng也」,無論男女,要是不好sè,那整個人類豈不是都要滅絕?只要勇於面對yù望,懂得怎樣去控制、疏解,那麼即便是再好sè如鬼,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低俗而不惡俗,風流而不下流、yín.盪而不yín.亂,一向都是如我等有格調yín民所堅持的基本境界。所以,男子漢大丈夫愛好美sè並無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但似小美女說的這般過分,簡直到了下**賤的地步,未免就有點太讓人接受不能了吧?不過這有點不可信啊,八歲的小孩又能懂得什麼,頂多是把洗澡婦人的赤身**當做一種有趣玩意罷了;再說下人的媳婦能有幾分姿sè,也說不定是這些婦人故意勾引男童;十一二歲雖說略大了一點,但畢竟還沒有開始發育,又如何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娘們做成好事,這中間的差別,好像關係到自己現在的清名美譽,實在不能隨口胡謅。
不對,這些言語聽起來好熟悉的樣子啊。
一定是在哪裡出現過的,西門慶仔細回憶了起來,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炎熱而又喧囂的夏天,一直都是那麼朦朦朧朧的浴室,赤身**的美麗女孩,迎面飛來的巨大搓板,夢中無比的強.女干戲碼。
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自己昏迷之時的幻夢嗎?李桂芬,你在哪裡?
想到這裡,西門慶不禁覺得有一股淡淡的悲傷正在把自己緊緊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