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帝王之恨
一盞茶的功夫,只見林萬海進來打了個千兒,面露喜色,道:「成了!」
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偶爾飛過幾隻成群的大雁,不留痕迹。
皇后與我的神情皆放鬆了下來。
皇後起身朝我微笑道:「走罷,本宮去莫氏那兒,裴氏那兒,就交給你了,正好——新帳舊賬一塊兒算了。」
我亦隨之起身調侃道:「妹妹可不是公私不分之人。」
轎輦抬得很快,我到裴氏處的時候,她那裡的大門已經緊鎖著,裴氏在裡頭狠命地砸門,喊道:「放我出去!你們這群狗奴才,有什麼資格關押我?我要去見皇上!讓我見皇上!」
聞言淺笑,我便叫你死個明白。
莞晴對左右侍衛道:「開門。」
兩侍衛拿出鑰匙將大門打開,裴氏一下沖了出來,卻又被人按了回去。
我泰然自若地走進去,轉身對裴氏挑眉道:「想知道為什麼關你嗎?」
裴氏瞪著我,恨恨道:「定是你挑撥皇上要關我的!你這個賤人!」
我捂著嘴呵呵笑了一聲兒,道:「這事兒你可怪不得本宮。」旋即對侍衛道:「把她押到正殿去!」
正殿。
我安然坐下,道:「你們都出去,本嬪和『裴小主』好好說會兒話,不準人打擾!」
莞晴有些擔心的看看我,我沖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她方才安心帶人出去。
我饒有興緻地瞧著裴氏:「這事兒若你要怪,便只能怪你那不爭氣的爹爹呵!」頓,「你可知——那刺殺皇上的舞姬,便是你的好爹爹派進宮來的?!」
她指著我,雙眼沖了血絲,怒道:「你胡說!我爹爹怎會做出這樣的事兒?我爹爹是最忠君愛國的!」
我冷哼一聲,嘲道:「裴氏,你可明白,這人是否當真是你爹爹派來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皇上信了。」
她頹然坐到地上,道:「怎麼會?皇上從前和我說,他最寵信的臣子便是我爹爹」,她轉眼看向我,嗲笑道:「不是你爹柳年啊!」
護甲勾了勾紅旗桌面,頓時顯出兩道白印兒,不屑道:「是誰又有什麼要緊的?那都是以前,往後,可就該另、當、別、論了。」
她拽住我的裙角,道:「好一個『另當別論』!我爹現在到底怎麼了?!」
我輕輕地將她的手拿開,拍了拍裙角,冷笑一聲道:「你爹已被抓入大牢待審了!呵呵,不單單是你爹,就是你整個兒裴氏一族,如今都被困在裴府裡頭了,至於你嘛——皇上不是已經叫我來處理了嗎?」
她的目光愈發暗淡,忽然發瘋地笑了起來,狠命地錘著地面,雙手通紅,「你騙人!皇上是不會這樣對待我裴家的!」
我依舊笑顏,語氣陰柔道:「是不是說謊,你很清楚啊,你也可以當我是說謊,你走出這個大門試試看,看能不能走出去?我再告訴你一個事兒如何啊?你姐姐的死,並非意外啊!」
她忽然看向我,「並非意外?」
我支頤在紅木桌上,一字一字清晰道:「是皇上刻意為之呢,皇上,怎能容得下你裴氏一族的女子,生下帶有皇室血脈的孩兒呢?你和你姐姐,和你父親,都料不到吧?」我無聲地笑。
須臾,我起身撣一撣裙子,道:「想來你的死訊馬上就要下達了,你做好心理準備罷。」語罷,推門而出。
回了弦若軒,我獨自一人在房間里,想了很多。
裴氏一族的潦倒,意味著我柳氏一族的崛起,勝敗乃兵家常事,但裴氏一族,必將一蹶不振,再無回天之力!欣喜之餘,我還有些許的擔憂,軍功過盛,只怕步了裴氏一族的後塵......
細想可笑,如今的我早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柳染沫了,不知何時,我已工於心計,處處猜度人心、算計人心,無休止的爭鬥已經讓我身心俱疲,喪子之痛、長姐的背叛、君上的涼薄......寂寂深宮,我沒有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我雖不曾主動傷及人命,可是到底有那麼多的人命為我所失:孫青依、瑾然、裴伊沁,乃至於嬈貴嬪。
這輩子,也便註定如此了罷!
隔天,傳下兩條旨意:裴度居功自傲、藐視帝王、謀害君上、罪大惡極,著即廢其爵位、抄家、滿門抄斬。莫凌魏與之交好,處罰與之相等。
短短几句話,便否定了裴氏一族和莫氏一族的永遠......滿門抄斬,就是說,也包括裴伊沁和嬈貴嬪......
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的我倍感愉悅。
另一條旨意:二十一日,起駕回宮
剛下了這兩道旨意不久后,就見含珠慌慌忙忙地到了弦若軒,沒叫人通傳,她目光無神地進了殿內。
我無奈叫宮人都下去,又叫她坐下,柔荑端起一盞茶,掀開白瓷茶蓋,輕輕吹散上面浮著的泡沫,入口只覺清香,撂下茶盞,才道:「這樣冒冒失失的,像什麼樣子?沒得失了身份,幸而這事兒沒有連累到你。」
她的神色很暗淡,「姐姐,不曉得為什麼,我現在好難過......」
那畢竟是她的生父,不過我沒有這樣說。「別太傷心了,換了誰,誰都不能好受。」
她的語氣有些急促:「可我明明是盼著......盼著他死的,我明明是想報復他啊!」
我按了按她的手,「含珠......」
她眼裡打轉著淚水,說:「姐姐,你知道嗎?我好想好想回到裴洛那個時候......最起碼,那個時候,我有爹有娘,我沒有現在這麼孤獨......姐姐,現在我每天都好害怕,好害怕我的身世暴露了,好害怕媚葯的事情暴露......」
我不知該怎麼勸她,只得狠狠心,道:「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步,就回不去了,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你,只能一直走下去。」
她好像想到了什麼,忽然有了精氣神兒,道:「姐姐,這事兒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經知道了?」
鴉睫微斂,到底是瞞不住,我定了定心神,道:「是,我一早就收到了我兄長要圍剿裴府的消息,皇上也早早兒地就和我說了,大雨那日,你們沒去鳳儀宮,便是我和皇后,親手摺斷了裴伊沁和嬈貴嬪最後的希望。」
她不再說話,眼睛裡布滿了「失望」,待擦乾了淚水,對我深深地施了一禮,淺笑柔聲道:「妹妹知道了,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望姐姐,姐姐......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我以為,她是真的想開了,卻又隱隱覺得,是哪裡不對......
離二十一那日,只剩下三日的時間了,卻不想,含珠出事了。
那晚月色很深,她的近身侍女阿芷來和我說她家小主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也不吃飯不和誰的時候我確實被嚇到了,趕快到了含珠的出事,命人把門踹開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晚了——她上吊自殺了。
臉色已經煞白,沒有呼吸了,我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含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