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仙牧司的任務
龍光嶺上，昔日寒酸的道觀只剩遍地瓦礫。
道場周圍的梧桐早已被深秋染成滿頭金黃，廢墟同樣鋪上了一層落葉。
「嘎吱嘎吱...」
一雙雙深色皂靴踩在遍地枯葉和枝椏上，發出陣陣脆響。
三名身穿同樣白袍的男子出現，沿著山路走上這處石台。
為首的是名佝僂老者，雙頰生滿褐色斑紋。
自印堂向下直到鼻尖，竟是肉眼可見的黑氣綴在上面。
他身後兩名白袍是對身形相似的壯漢，樣貌卻極其平凡。
換身袍服丟進人海之中，絕不會引人再看第二眼。
登上石台之後，老者負手而行，一步一顫著在這片空地上巡視。
走到已然坍塌的道觀主殿之前，他那格外突出的鷹鉤鼻微微吸動。
「戕神煙，是司里的標配毒霧。」
老者只是微微一聞，便分辨出這片空氣及廢墟之上，殘留了數月有餘的氣味。
戕神煙是仙牧司針對尋常修者調製的毒物。
若是不慎吸入體內，或是粘上真元，便能對敵人造成噬魂蝕骨之痛。
而事後不以另一類煙劑掩去痕迹，其氣味會殘留原地三個月。
很明顯，這裡發生過一場激戰，其中一方正是「牧童兒」，仙牧司執行外勤者的統稱。
身後一名壯漢走上前來，戴上雙白色絲綢縫製的手套，自儲物袋中取出一卷布囊。
攤開后，是一排規整擺放的小刀小勺，他取出其中一柄，蹲在滾落至場中央的道祖雕像頭顱旁，在上面細細刮拭。
一層灰褐色粉末被颳了下來，分裝進兩支竹簡后，壯漢收起其中一支，將另一支雙手平端，恭敬呈給了褐斑老者。
動作行雲流水，十分熟稔。
老者接過竹簡，將其中的粉末倒了些在手背，舌尖舔舐下去。
沒了牙齒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嘴唇不停蠕動。
他閉上眼，彷彿在艱難咀嚼些什麼。
「是勞飛的血。」
片刻后，老者睜開了雙眸，對身後兩人咧嘴笑道：「哦，還有北區的牧童章右先。」
不遠處的另一名壯漢自懷中儲物袋裡，取出了一枚玉簡，神識微微施放后，恭聲回道：「沒錯，案冊記載是章右先陪著勞大人來這東北區域，說是有事要辦。」
附身取物的壯漢面色露出一絲震驚，恭敬拱手道：「陰大人手段通天。」
被稱為陰大人的老者渾濁眼球中散過狠厲：「哼，事實是這兩人並未上報此次行動，戕神煙用完不知掃去手筆，想來已經殞命了。」
手持案冊的男子一驚，低聲道：「牧首大人吩咐務必找到勞大人，言辭之鄭重，眼下該...」
「呵，勞飛是勞國公的小兒子，來仙牧司鍍鍍金，把命給鍍沒了。」
陰姓老者聞言森然一笑，復又面露厭惡道：「咱們這位姓貝的牧首，真是把當官兒的那套給玩明白了，勞飛鍍金肯定幫他從勞國公手裡討了不少好處，不急才怪了。」
自從十年前，帶領他們這幫老牧童兒壯大仙牧司的老牧首告老后。
上面突然從那幫文官中挑了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執掌仙牧司。
是以陰老頭這些仙牧司的老人，頗有怨言者佔據大多數。
仙牧司也逐漸從與修仙界橫眉冷對，與滿朝權貴不屑為伍的機構，變得市儈、懦弱、畏手畏腳。
姓貝的把這仙牧司整得烏煙瘴氣，
陰老頭無疑是怨氣最深的那批人。
只不過老牧首還鄉之前好言相勸，他們這些老人才捏著鼻子留下，繼續守著仙牧司的基業。
陰老頭在前面陰陽怪氣，後面兩名壯漢卻恍若失聰般。
這哪是他們兩個底層牧童兒能聽進耳朵的話啊。
看著這倆鵪鶉一般的下屬，陰老頭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色道：「勞飛擅自行動，幾無倖存可能，此間有過一場惡鬥，出手者...」
他仔細回味著唇齒間的味道，篤定道：「從真元殘留來看，出手的統共四人，除去勞飛和章右先外，其中一人按案冊記載，應是這龍光觀玄霖。」
「且有火元混雜其中，應當來自岐山劍宗，千機峰煉器一脈的手筆。」
「章右先築基後期，配合司裏手段，橫掃龍光觀不在話下，故顯然是這岐山中人出手，扭轉了戰局。」
岐山劍宗！
兩名一級牧童兒神情皆是凜然起來。
仙牧司最新的司錄之中，與岐山相關的注意事項共有三百七十六條，足見對岐山重視程度。
其內第一條，凡是與岐山有關之事，立即上報司部一級的統領，重點督辦，不可怠慢！
面上肅容，但兩人還是紛紛掏出玉簡，將陰大人的分析逐一記錄。
陰老頭已經懶得對「聞岐色變」的兩人有多餘的鄙視表情了。
他冷聲道：「一路過來，司里在岐山附近的布置悉數被拔除，可以斷定，岐山已經針對仙牧司有所行動。」
當然，還有密級更高的信息他未講出。
依他這一輩子與岐山打交道的經驗，岐山內深藏的那些個暗樁，怕是也沒了倖免理由。
其中一名白袍壯漢開口問道：「那咱們還要去拜訪岐山嗎？」
陰老頭稀疏地眉毛一擰，他忽然覺得仙牧司一代不如一代。
上樑不正，新招進來的下樑也歪的不行。
「當然要去！司里既然交代了任務，咱們就要把信兒給岐山帶到。」
陰老頭甩了甩衣袖，一柄中正凌然的闊劍出現在身前。
他踏上飛劍，身形隨著劍影向半空疾速掠去，渾然不似腐朽老者。
只有那陰森嗓音傳來：「你二人速速趕回司里，將今日所記之事稟給上面。岐山這一遭，我獨行便是。」
再度看見綿延三千里的岐山峰嶺自天邊冒頭，陰老頭的心緒複雜起來。
他此生浸淫血煉、靈氣一途，精通血脈、真元分解煉製之術，萬物入口，便能從中提取出諸多不為人知的信息。
而這一次從長安出來，司里讓他帶封信到岐山來。
借著這送信之行，陰老頭還有兩個秘密任務。
他要親自去收回岐山暗樁採到的一滴重要的精血。
還有便是貝牧首以最高密級交代給他的那句話。
「去親眼見見那個叫許秀的岐山弟子，此子身懷秘密，當面摸摸他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