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裴言盯著男人看了好一會。
他一直覺得自己挺不要臉的，但跟老男人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男人的劣根性在對方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喜歡校服，但是只喜歡單薄的，可以看出身體線條的款式。
喜歡年輕男生，可以預見的，是只喜歡十八-九歲的高中男生。如果他真撩到了裴時寓，一定會在騙完他的身體后，將他狠狠拋棄。
想到這裡，裴言再一次慶幸自己察覺到了這件事，然後避免了一場會給他們這個小家庭帶來極大影響的災難。
裴言最後當然沒有去換夏裝，而是換了一件平時常穿的家居服。
已經很晚了，他實在不想來回折騰了。
這是沈霆冕第一次看到裴裴穿校服之外的衣服。
男生坐下的時候調整了鏡頭，只能看到他的臉和衣領那一部分。
衣服領口是V形的，隨著他低頭的動作，精緻的一字鎖骨凸起。那兩道深深的溝壑里兜著一抹暖光。
燈光下，男生從臉到脖子，到胸口都是一片無暇細膩的白皙。
沈霆冕幾乎有些移不開目光。
在遇到裴裴之前，他從未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能夠吸引到他；遇到裴裴之後，他發現，對方的一切似乎都對他有著奇妙的吸引力。
就算是第二次視頻了，男人如此直白的目光依舊讓裴言有些無所適從。
「你能不能別看我了！」裴言小聲說。
男人：「那我應該看什麼？」
「……」裴言抿了抿唇，「看文件，看電腦，你不是說要陪我寫作業嗎！」
男人：「好。」
然後裴言兩分鐘后抬起頭，發現男人依舊直直地看著他。
兩人目光對上時也沒有要移開的跡象。
裴言再次對某人的不要臉有了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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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說的怎麼樣？」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裴言回神過來，「誒」了一聲。
梁教授停下書寫：「裴言，你是不是擔心自己一個本科生夾在那群研究生中，會不適應？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了，怎麼看起來精神這麼不好？」
裴言：「……」
他就是這兩天被某個老男人逼著學習，每天和他視頻到十二點，生物鐘有些不大對勁而已。
梁教授：「所謂術業有專攻，你擅長的也不是研究方向，更注重數據收集整合，然後做出漂亮的書面報告。」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覺得你是這個最合適的人選。」
裴言彎起眼：「謝謝老師。」
裴言眼眸清透，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一副看起來略顯冷淡的模樣，話也很少。但當他笑的時候，唇角盪起小梨渦，漂亮之餘又多了幾分可愛，讓人有些不舍移開目光。
梁教授一直都非常喜歡裴言。
尤其當她知道裴言這麼小的年紀已經一個人承擔起了照顧弟弟的職責后，更是偏愛他。
「老師這邊，永遠都是你的港灣和後盾。」
有波光在那片清透的河流留閃爍，最後化為動容。
裴言用力點了點頭：「嗯！」
梁教授將散在桌上的資料的攏起來：「行，我下午會將你們的資料送去山城，和那邊的負責人進行溝通。」
其中某份資料上的一張男人照片閃過眼前，有些眼熟。
裴言眉心擰起，正想要問一下對面負責的人是誰，梁教授的辦公電話響了起來。
見梁教授拿起了電話，裴言也不好再問。
反正下周二就會去報道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下午有編輯部的周會。這種例會裴言去不去都沒有差別，他索性請假去醫院幫趙姨辦理出院。
雖然趙姨表示過自己沒問題了，完全可以一個人搞定，裴言還是堅持到醫院陪她一起。
「雖然大家都說我沒孩子可惜了，但我一點都不遺憾，因為我有你們。」趙姨感嘆。
裴言抿了抿唇，這種話他向來是不怎麼會接的，倒不是高冷，而是……不知道怎麼接。
平時，這些都是裴時寓的活。
於是他乾巴巴應了一聲「嗯」。
好在趙姨也知道他的性格，笑呵呵說完后，又跑去護士那邊和她們告別了。
裴言等在病房裡。
口袋裡手機震了震，摸出一看，是老男人和他說早安的信息。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算一算時間，L城才清晨五點半。
【哥哥起的真早。】
對面回的很快：【因為想早點和你說早安。】
裴言：「……」
那天他穿個厚校服，本意其實是為了噁心噁心老男人。
卻不知道到底哪裡戳對了點，對方明顯熱情了起來。
裴言划拉著屏幕。
這兩天，幾乎每一次的聊天都是男人主動發起的。
當然，這也代表著，老男人越來越按捺不住自己了。
估摸著再過不久，老男人就會徹底露出他醜陋的嘴臉了。
莫名的，裴言對後續的展開還挺期待的。
也不知道老男人會怎麼做——
「和對象聊天呢？」趙姨走進來，經過他時問了句。
裴言收住浮想翩翩：「……不是。」
趙姨虛空點了點他的耳朵：「耳朵紅了。」
裴言：「……」
他抬手，扒拉了下耳朵，把手機丟進口袋裡：「這些我來拿吧。」
趙姨微笑地看著青年拖著箱子，快步往前的背影。
走了十多米，察覺到她還在原地，裴言又停步下來，轉身看她。
趙姨跟上前：「來啦來啦。」
青年耳畔還留著紅意，趙姨盯著看了一會，最終還是咽下了想說的話。
喜歡是每個人自己的事情，勸多了反而不好。
她也算是看著裴言成長起來的，對這個總是很沉穩的孩子十分放心。
到家后，裴言幫趙姨把箱子提進家裡，才推開門，立刻聽到前院方向傳來凄厲的貓叫聲。
兩人對視一眼，丟下手裡的東西快跑過去。
前院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其中一隻最調皮的小貓，被卡在了趙姨養殖的一大片多刺植物最裡面。只要它再往前亂踩幾下，那些尖銳的刺就會刺-入他的身體內。
這一片植物種得很密，佔地也不小，貓媽媽應該是努力過了，最後還是沒能跳過去。母子兩貓隔著一片田遙遙相望，大聲叫喚著自己的孩子。
趙姨心有餘悸地看著被裴言抱在掌心裡的小貓。
小傢伙絲毫不知道自己剛才經歷了什麼樣的危險，在那扭來扭去地想要讓裴言將它放下去。
「言言，我知道你不捨得，但我這邊門總是開著，也人來人往的，還真不適合養這些小貓。」趙姨一臉嚴肅道，「我昨天聽花友說，咱們對面的街心花園要拆了改建一個大超市，這樣一來，它們以後也沒辦法繼續留在那邊了。」
裴言臉上表情變得越來越凝重。
趙姨自然也看出了他心情的沉重：「要不我發朋友圈問問，有沒有人想要領養小貓的？」
裴言抿唇。
可這樣的話，小貓不就……得和貓媽媽分別了嗎？
他伸手，一下又一下輕撫著小貓的腦袋。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原先扭來扭去的小貓安靜了下來，還抬起頭，很輕地蹭了一下他的掌心。
裴言攸地攥緊了拳頭。
-
因為白天的事情，晚上時候，裴言很不想和老男人視頻。
只是看到對方彈過來的視頻請求時，手指又無意識地點了接通。
這兩天他們每天視頻，面對著男人，裴言沒有之前那麼僵硬了。
打過招呼后，裴言隨手抽了一本金融學的書，看了起來。
視頻鏡頭懟著他的臉，對方看不到他具體在做什麼。裴言只消當對方不存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前兩天他也是這麼做的。
雖然老男人很多方面都很討厭，但是陪他「寫題」的時候總是很安靜。
「裴裴，你已經很久沒有動了，遇到問題了？」
裴言握著筆的手指頓了頓，抬起頭來：「我——」
男人臉上露出準備傾聽的神情來。
說來也奇怪，明明裴言一點都不喜歡男人，但每次，有煩心事的時候，他總是很想和對方聊一聊。
可能是因為——
男人總是很耐心地聽他說話。
而且，只要想到，這是一個永遠不可能會見面的陌生人，且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裴言就覺得沒什麼不能說了。
「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拍的小貓嗎？」
男人點頭：「那些小橘貓，很可愛。」
裴言：「可是它們很快要被送走了。」
「送走？」
裴言將大致情況和他說了一遍。
隨著他的講述，那些好不容易壓制一些的低落情緒又開始蔓延。
「我知道那樣才是最正確的，反正小貓很快會長大，總會離開貓媽媽。但我就是——」
就是不希望這麼小的貓寶寶沒有媽媽，他盼望小貓可以開開心心地在媽媽身邊長大。
不要像他和裴時寓一樣，那麼小，就被母親拋棄。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笑幼稚？」
男人深深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言自嘲一笑，果然，還是他想的太天真了。
橘貓是最普通不過的品種，寵物店之類的地方都不會接受這種帶著五隻小貓的野貓。
再者，就算有寵物店願意，店鋪靠不靠譜，會不會對橘貓和它的孩子好，這些也都是需要考量的事情。
就在他想要結束今晚這段談話，或者說，結束視頻的時候，男人開口：「我覺得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善良富有同情心。這些都是很美好的品質，怎麼能說幼稚可笑呢？」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低沉，落在耳朵里總能很輕易帶來共振感，讓人心尖也跟著麻了起來。
「好啦，你不用安慰我啦。」
裴言轉著筆，濃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方落下淡淡的陰影，「我鬱悶兩天就會好的。」
從很小開始，他就明白了。
生活永遠不可能是完美和一帆風順的，會有很多猝不及防的分離和無法避免的失望。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加堅強。
只是，人不是沒有感知的器物，那些難受和糟糕的心情，會在心臟上留下很難磨滅的痕迹。
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消化和吸收。
不過沒關係的，他總會緩過來的。
一直以來，裴言都不喜歡靠別人太近，很多程度上也是因為這個。
只要不和他們有太多牽絆，那麼分別的時候，也不會因此產生太多不舍。
「小貓和貓媽媽不會分開的，我有感覺。」男人突然道。
裴言眼睫顫了顫，抬起眼來。
「相信我。」視頻中，男人黑眸深邃溫柔，「我有可以讓你運氣變好的魔法。」
裴言怔了怔。
也許是夜色靜謐，也許是男人聲音溫柔，他那些起伏不安，敏-感又糟糕的情緒，竟漸漸變得平和了下來。
就好像，真的有魔法產生了。
讓他產生了，想要相信他一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