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清河
今日這一番試探頓時讓蘇曉明白他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陰險萬分。僅這一個陰招便令自己陷入這兩難境地,今後恐要多加留心注意,不可輕敵。
藍曦臣雙手交合,現出一道藍色靈光,鉚足了勁奔著蘇曉身上那團黑氣襲去,勢必要擊碎了它。
然而,它才剛接觸到蘇曉的身體,就被一道劍光砍斷了。金光瑤將軟劍再次插入腰間,看著藍曦臣說道:「還是第一次見二哥如此護短,當年阿瑤受眾人排擠恥笑之時,是二哥給了阿瑤一份體面和尊重,也是二哥出言提醒了阿瑤,阿瑤銘感五內。卻不曾想,今日二哥親手打碎了阿瑤心裡頭的這份美好的念想。」
「當年換做是任何人我都會那樣做的,同樣,曦臣也很感激當年雲深受難之時,你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藍曦臣道:「可是,你今日實在不該拿阿月說事。」
「她不能?難道我就該任由著她質問嗎?二哥又何曾出來阻止過。」輕輕的一聲嘆息。
「若是問心無愧,又何來這許多爭執?」
眾人將心裡頭的憐憫都給了這位平日對著他們滿面懷笑,卑躬屈膝,八面玲瓏的金光瑤。
姚宗主亦是,一開始任由著蘇曉指責自己這位私生子的金光善此時也站了出來,「老夫本是看在姑蘇藍氏的面上才給你三分薄面,可你倒好不知收斂,你無門無派,有何資格在這裡指指點點?再者,這仙門百家還輪不得到你一個女子在這裡狂妄。」
「不錯,」有人跟著附和。「若是今日你不能將此事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你走不出這裡。」
這場上一直沒有發言的除了林宗主那一隊,他急得跳腳,另外便是雲夢江氏一隊。
江澄捏緊了拳看著台上的蘇曉,又在看看台下戴著面具的魏無羨,從他跟著姑蘇藍氏的隊伍來時,他便認出他了。
他恨他們一時衝動,不該與金氏發生衝突,一邊卻又在替他們擔憂。為了雲夢江氏,人微言輕的他,既不能站出來替他們說句話,又不能公然與這群人抗衡,只能選擇沉默。
一道笛聲響起,眾人看去,魏無羨端起陳情已置於唇邊吹起了一段引魂曲,:
隨著曲子的愈演愈烈,繞在蘇曉身上的那團黑氣鬆動了些許,漸漸遊動了起來,離開,再離開,
在這一過程中,蘇曉一直緊緊盯著金光瑤,袖下的動作。也正因如此,那團黑氣最終又順利地回到了棺材里。
音落,魏無羨一把扯下面具,狂妄一笑:「各位,可還有不懂的?」
他通過自身已做出了最好的證明為蘇曉開脫,而眾人也忘記了去追問他為何一開始要放出這團黑氣,圍繞在蘇姑娘身下。想來多半是練練手,無人而去自取其辱。
金宗主道:「這黑氣一事就算說得通,暫且也不論今日我兒所受之辱,這當年溫氏誅殺蘇氏的真相,蘇姑娘今日無論如何要說個明白。」
「金宗主想知道,何不去問問那死去的溫若寒,」
金光善面色鐵青,
「他溫氏要滅一個人何須理由,且不看看當時的雲夢江氏,」蘇曉適時地轉圜一下。
一直躲在金光瑤背後的聶懷桑,這會兒兢兢戰戰地伸出頭來:「二哥,三哥,我大哥的棺材可以抬進去了嗎?」
堡內,清河弟子將棺材抬進去后,便開始進行封棺儀式。清河聶氏祖上是屠夫,歷代宗主也皆是以刀器傍身,一生下來,戾氣過重,所以每任宗主死後都會進行一個封棺儀式,說是封棺,其實封住的是裡面的惡靈。
這惡靈有二,除了死去的每任宗主的身體里發出來的惡靈,還隨在一旁他們平日使用的刀器,刀靈,兩方相互牽制才不會出來作亂。
聶宗主的棺材里不僅是無頭屍身,也沒有他隨身攜帶的霸下,這封棺便一直未能成功,那名封棺弟子數次舞動雙手,掐訣念咒點壓,那棺材板依然在蹦蹦個不停。
清河弟子一時人心惶惶。
得知了原因的藍曦臣右手幻動,霸下現,
霸下出現在棺材上空,又緊接著化為無形進入了棺材里,
棺材蓋這才沒了聲音。
封棺弟子抹了一把汗,連著把封棺儀式完成。
完事後,仍然是一臉凝重地對著眾人道:「這封棺還不算完全,必須要找到宗主的屍首,放回到屍身上才行。」
音落,便有人問及,澤蕪君是如何找到霸下的?他們可是圍著林中仔仔細細找了數圈都沒有看見。
金光瑤也順勢問道:「二哥,這霸下怎麼到了你手中?」
「數月前,義城發生詭異,我與忘機前往,大哥的霸下便是在那裡發現的。」藍曦臣看了看他,他的眼神平淡無波,這本來問責的話到了嘴邊給咽了回去。
「詭異?」有人問。
「白霧瀰漫,黑氣遊走上空,城內毫無人息,如死城。可偏偏這樣的一座城還被人施了幻術,造成之前一派繁榮的假象。」
藍曦臣又接著道:「之後,我們查到,是薛洋暗中作亂,原因又牽扯到了幾年前,曉星塵道長捉了薛洋送其清河厲刀堂交與聶宗主處裁,后不知如何逃了出來,又滅了宋嵐道長的白雪閣,挖了他的眼睛,嫁禍給曉星塵道長,令二人及至兩個門派生了誤會。」
「曉星塵道長后又將自己的一雙眼睛挖給了宋嵐道長,以至於後來因為眼盲將路邊草地里受傷昏迷的薛洋給救了,此後便一直生活在薛洋的欺騙里。」
「義城毫無人息還處處透著詭異皆是因為薛洋在此處以人生血煉製陰虎符,每晚以夜獵之名拉著曉星塵道長一塊,殺光了這些邪祟,而這些邪祟本是義城的村民,被薛洋拔了舌頭,令霜華劍也分辨不出。幾個月後,宋嵐道長經義城來尋曉星塵道長,與薛洋打了起來,這一切的真相才被揭出。」
「薛洋拔了宋道長的了舌頭,又以鎖魂釘控制了他,而曉道長又失手錯刺了他一劍,得知真相后,痛心不已而自刎。」
聽到此,眾人嘆息不已,「仙門痛心啊,這曉道長可稱得上仙門一枝白蓮,如今被這薛洋害得自刎,真是太可惡了。」
「各位,日後若是見到此人,一定要將此人除掉,為仙門除害。」
眾人紛紛異口同聲道:「不錯。」
「這薛洋已經死了。」魏無羨走了過來,「你們還要去抓嗎?真正脅害仙門的除了他,還有一位,便是這一直藏在背後為他出謀劃策之人,鬼面人。」
藍曦臣道:「魏公子所言極是,此次義城的真相,可不僅僅是薛洋一人,他背後之人才是此次的主謀,唆使薛洋以當日櫟陽常氏的那半塊陰鐵以生人血肉鑄煉陰虎符,此等一切全是他的計劃,至於曉道長原本不在其列,因為薛洋無辜被牽連其中,禍至殞命。」
藍曦臣說著時,蘇曉看了看金光瑤,這人當真藏得深,面上紋絲不動。
金光善看向魏無羨,表情極度憤恨,「以澤蕪君品性,他所說之話,我們暫且都能相信,可你魏無羨對我蘭陵金氏三番兩次出言不遜,今日還打亂了聶宗主的殯葬之禮,清河能原諒,我金氏絕對不能原諒,你摧毀了窮奇道,擄走了溫氏眾人,膽大妄為,是意羞辱我蘭陵金氏,今日你既有膽出現在這裡,我金光善便絕不會再任你而去。」
魏無羨燦然一笑,抱著雙拳道:「金宗主這意思,是今日我魏嬰不能活著離開這裡了?」
「難得魏公子清明,要知道這一個人做過什麼便必須要付出同樣的代價還回來。」
「對對對,」其餘仙士也跟著附和,多半是那些依附於金氏的苟合之派。
也有明眼的看到魏無羨單手緊緊捏住陳情的那一刻便默不作聲了。
魏無羨握著笛,狂肆道:「金宗主當真以為就憑著你們這些人就能要我魏無羨的命,莫不是忘了不夜天與溫氏一戰?」
「這天底下還沒有出現能要我命的人,除非是我自己不要命,甘願去死。」
「魏嬰,」藍湛深情地看著魏無羨,拔出避塵護在他的前面。
藍曦臣站了出來,轉圜道:「金宗主,您與魏公子素日恩怨若是在平白往日,曦臣倒也不能阻攔什麼,可今日是在清河,是大哥的殯葬之日,懷桑也就此擔上清河的重任,您如此一來既是擾了大哥靈下生息,又是誤了懷桑繼任一事。」
「雖不是清河之事,但也與其脫不開關係,難免日後懷桑會因此事遭人口舌,也不能叫底下人心悅誠服於他。」
「多謝二哥!」聶懷桑出言道。
金光瑤見此也出來打圓圜:「父親,澤蕪君所說不無道理,這裡畢竟是清河地界,我們與魏公子的私人恩怨還是待出了清河再行處理。」
他這時候倒當起和事佬了,真真是在仙門百家面前做足了大度的樣子,蘇曉咧咧嘴,開口道:「這金氏與魏無羨的恩怨,怎麼著也還得算上我一份,我蘇曉可是看不慣你們金氏很久了,當初窮奇道一事,我從中也出了不少力了。」
「況聶宗主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此事也還要向金光瑤公子討問一二,只是鑒於今日,確實不太合時宜,才略微往後延遲一會,不如這地點就定在不夜天吧,當初與溫氏大戰之處,想來是最合適不過了,至於時間,就由你們來定吧,蘇曉與魏無羨隨時恭候。」
金光善道:「蘇姑娘也不必挺身而出,金氏又怎會忘了你,不過是看在澤蕪君的面子上才對你一再忍讓,今日你姑且站了出來,倒全了我相逼之意,正好就依姑娘所言,不夜天,這前因後果,恩恩怨怨便都一併處理了,」
金光善略一思索:「時間就在半年後?」
「好,」蘇曉不假思索。
「好,」魏無羨的陳情又回到了腰間,
金光瑤道:「既是達成了協議,金氏必會恪守本分,在這之後的半年裡必不會再對魏公子無端挑釁,同樣也希望魏公子與蘇姑娘二人不再對我金氏一派出言不遜,也不得再次干擾金氏之事。」
魏無羨道:「若行得正,做得直,我魏無羨又何來趟你們金氏的?但若是傷天害理,行不義之事,我魏無羨任誰都是要蹭上一腳。」
「你,」金光善生怒,
藍曦臣緩和道:「魏公子大可放心,仙門齊心,亦是不願再多生事端,當年溫氏殘害仙門,各位都是親歷者,如此慘痛教訓誰又會希望它再重演一遍,況溫氏落得如此下場定然也是給了在場的各位一個警鐘。」
一片靜默。
全然只有那藍曦臣看了看身邊的白衣蘇曉,抿了抿嘴話又咽了回去,握著朔月的劍柄也依然用力了三分。
本想等著清河一事結束后,就將他二人的締結姻親之事宣之於眾,可從今日看來,怕是難上加難,仙門之中對阿月的芥蒂越來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