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搶奪
不,這不對,一定是有哪裡出錯了。
尤那望向瑞葉攤開的掌心中的那枚戒指,睫毛微微震顫。
直到這一刻,她心中,才湧上難以置信的情感。
「哎呀,從他那裡拿到這個,可真是困難啊。我也被打的好慘呢,那傢伙確實挺厲害的啊。」瑞葉撥弄著髮絲,臉上浮現故作為難的表情,「只是他怎麼都不願意鬆手,就會有破綻。」
「啊,這麼多年,只有他是最難收拾的。」
「明明原本都不怎麼想反抗的,只是碰了這個戒指,就發飆了。我只好動真格的了,誰知道哪怕是把手切下來,他也不願意放手。」
當時可真是驚嚇到他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傢伙。
哪怕是死亡后,握緊的手也無法掰開。
瑞葉一邊回憶著當時的事情,一邊點著臉頰微笑,說完目光轉向尤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她沉默下去的表情。
臉變蒼白了呀,是被嚇到了嗎?
「當時我花費了好大的力氣,畢竟這傢伙看起來瘦,體重卻意外挺沉……」
不相信他能夠殺死埃爾伯特嗎?
那他就描述的更加細緻一些吧。
瑞葉微笑著,語調輕鬆,形容細緻的描繪著當時發生的事情,將現場一點一點逐漸還原於面前。
時光暫停的房間,黑白兩色的地磚,就連空氣都彷彿停滯。
只有他的聲音,與她清淺的呼吸,在空蕩的房間內交織。瑞葉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尤那的臉上,看她翠綠的眼瞳,卷翹的睫毛垂落的弧度,看她緊抿的嘴角,微微泛白的唇|瓣。
尤那的目光,仍舊落在戒指上,像沒有聽見瑞葉的話。
白金質地的戒托,鑲嵌著碩大的藍寶石戒指,切割鋒利的寶石面,在這一片死寂的房間中,折射著冷然且昂貴的光芒。
她想起來了,這是她送給埃爾伯特的。
或許說是被他要走的更加合適,但這麼多收藏中,確實只有這個,是「送」給他的。
因為埃爾伯特總是從她這裡順走各類珠寶,她心有芥蒂,原本準備讓瑞葉提醒她,與埃爾伯特見面時,把戒指提前摘下來,但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不小心給忘了。
見到埃爾伯特的時候,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戒指上。
尤那現在還能回憶起他那個時候的表情。
端著茶杯,紅茶的熱氣繚繚,他金絲框后平靜淡然的眼睛,在白霧下也有些許模糊,但他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的飄向她。
真是。
算了,無所謂,給他吧,反正遊戲中的寶石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尤那隨手摘下戒指,丟到他的身上,「送給你好了。」別再盯著她看了。
埃爾伯特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謝,也沒有推辭,毫不客氣的將戒指裝進了左胸|前的口袋中。
當時他明明沒有什麼反應,尋常的就像是拿走了一件再不在意的東西一樣。
太笨了……
想起這件事的同時,她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是埃爾伯特消失不見的那一天。
亂七八糟的思緒充雜著大腦,耳邊彷彿響起清脆又清晰的聲音。
碰撞聲。
這一秒,她忽然想起了,她曾經在埃爾伯特的身上,也聽到這樣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她在聽到了月嗣的腰鏈的響聲后想起,在來的路上,她曾經在埃爾伯特的身上聽到相似的聲音,但是當時她沒有想明白,那是什麼聲音。
現在她明白了那聲音,明白了埃爾伯特口袋中裝的到底是什麼,也明白了埃爾伯特遇害究竟是哪一天。
就是她與埃爾伯特去神殿的那一天,在出來時埃爾伯特就不見,卻遇見瑞葉的那一天。
抬起眼,看向瑞葉。
瑞葉笑吟吟的回視著她。
她和月嗣找遍了神殿,卻完全沒有見到埃爾伯特的影子,在神殿的門前,集市中,巧遇了正在休沐的瑞葉,為了擺脫月嗣,她和瑞葉一道回了宮。
那根本不是什麼「湊巧」。
埃爾伯特遇害的時間,就是遇見瑞葉的那個時候。
「是啊,那個時候才剛收拾完。」瑞葉攤手,習慣性的咧嘴笑起來,「真害怕您聞到我身上的血腥味啊。」
他那天的尋常服裝,與平時不同的著裝,只不過是因為之前身上沾滿了血腥。
也沒有所謂的巧遇,他原本就是跟隨他們到了神殿外。
這並不是第一次,他做的得心應手,解決的非常乾淨。
「你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說,不可能。」瑞葉將手指停在唇邊,拖長了尾音,唇邊的弧度不變,「他怎麼可能殺死埃爾伯特呢?」
他的頭稍稍往旁邊側,倚靠在玻璃柜上,垂落的亞麻色髮絲下,淺琥珀色的眼瞳似笑非笑。
「他明明沒有這樣的許可權,對不對?」
他的姿態散漫,微微眯起眼睛,笑意意味深長。
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
到了這一刻,尤那仍然覺得不可思議。
不可能,不應該。
瑞葉應該是不可能能夠殺死埃爾伯特的,哪怕他的實力再強,也是如此。
因為許可權——
「這個世界的本質,我是殺死埃爾伯特后……」瑞葉似乎也沒準備讓她回答,自顧自說下去,「才知道的。」
如果早就知道。
遊戲。
代碼。
可攻略人物。
他的目光,微微偏向門邊,正捂著傷口,因為遊戲被暫停而一動不動的奧特姆。他如同一座小山般的體型擋住門板,表情被暫停在看向尤那的方向的那一刻。
那絕對會不顧自己評出的優先順序與危險級。
他最先殺死的,絕對是這些人。
他玻璃彈珠般的眼睛,轉向虛空之中,落在一點。
他究竟在做什麼呢?只不過是按照平常那樣,解決了在尤那身邊的那些吵人的傢伙罷了。埃爾伯特也只不過比他們更難解決一些。瑞葉在殺死他之前,一直都是漫不經心的。
但異變就只是在一瞬間。
殺死埃爾伯特的那一剎,從他身體中崩泄而出的無數代碼。
浴室中蒸騰的熱氣,雪白色地磚上流淌著的紅色液體,被熱水稀釋,白色的煙霧繚繞,他將袖子卷到手肘上方,正嘗試著把埃爾伯特緊緊握住的手掰開。
被熱水沖刷著的肢體,卻逐漸消散。
從傷口流淌出的,不僅僅是他已經看慣了的鮮紅液體,更伴隨著汩汩的代碼,如同瀑布般,漆黑密集,鋪天蓋地,瞬間填滿了狹小的空間。
浴室中,瑞葉停下沾血的雙手,抬起滿臉血的面龐,露出獃滯的神色。
「啊嘞?」
漆黑的難以辨別的字纏住了即使死亡,即使被砍下,仍舊扣住不放的手掌。
化成代碼,逐漸消失。
只剩下一枚藍寶石的戒指,咕嚕嚕滾落,滾到下水道邊,被花灑的水沖刷,成為淺紅色的血液湧入下水道中。
瑞葉遲鈍了好幾秒,水沖落到他的身上的時候,也沖落他睫毛上掛著的血,他不停的眨眼,呆愣愣的看著面前出現的這一幕,視線都被沖淡了的血水模糊。
是殺人太多……終於出現幻覺了嗎?
他終於瘋了嗎?
他挪到下水道邊,撿起攬寶石戒指。
對著浴室的光,他用滿是細小傷痕的手,舉起戒指,對上浴室頂光,戒指折射出光芒,他模糊不清的目光,這一瞬看見了。
他忽然明白了。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瘋子不止他一個。
埃爾伯特也好,這個世界也好,都是不正常的。
「真希望他的屍體沒有消失啊,不然現在您不相信我殺死了他的時候,我就可以把他四分五裂的身體展示給您看了。」
「看您現在的反應,這麼不相信我能夠殺死埃爾伯特,您也是明白的吧。」
「他到底是什麼。」
瑞葉稍稍往後側頭,目光停頓在尤那的臉上,仔細描摹她的每一寸神情,扯著唇角,無聲微笑個不停。
啊,真是的,憑什麼埃爾伯特能夠那麼輕鬆呢?憑什麼他能擁有那樣的能力,而他只能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什麼都沒有,只能卑劣的,瘋狂的去嫉妒呢——
憑什麼埃爾伯特擁有那樣的能力,卻仍舊能夠擁有這樣的餘裕,冷靜對待這一切的發展呢。
能夠傳遞遊戲外的東西進入遊戲內,聯繫現實與虛擬世界,能夠擔任遊戲系統的嚮導,如同新手指引npc般的存在。
能夠輕鬆計算幾百位數字,瞬間記憶無數數據、永遠保持理性思維與冷然的埃爾伯特。
被他殺死,被分解,屍體消失於代碼的埃爾伯特。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只旁觀的埃爾伯特。
啊啊,沒錯。
他即是直視遊戲系統的存在,代表著絕對公眾的旗幟,判別遊戲進度的裁決者。
埃爾伯特即是系統本身。
但無所謂,殺死埃爾伯特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搶走了埃爾伯特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