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平仄

蘭科和虛妄坐在餐桌上面對面沉默著。

桌上空無一物，只有三雙搭上去又形態各異的手。

貓爪、白骨……

瓊璃抱著手獃滯地看著兩人，心思卻已拋到九霄雲外。

蘭科撓了撓腦袋小心地說：「……累嗎？」

虛妄朝著左右瞄了一眼，低語說：「怎麼了？」

「啊……沒事沒事。」蘭科又撓了撓頭，本就不茂盛的頭頂又禿了幾根毛。

「那個……」瓊璃回過神了獃獃地看向虛妄，像是自語道，「審判庭……還好嗎？」

「不好說，硬是要說，應該不好。」蘭科用手捂著嘴巴費勁地說，人人都看的出來，它在努力抑制笑容。

「噗……」虛妄低著頭，身體因為按捺不住的笑意而發抖。

「咳咳……那個，先別笑了，審判庭給我們開了賬單，他們願意將房子的主體改成虛妄造出來的那個……東西。」

「不過，還有部分重要設施需要我們賠償，不是個小數目。」

蘭科將貓爪探進風衣，抖愣兩下，抖出來一張白色的單子，散開后再指著念：「石英巨鍾，大理石前台……」

每念出一件物品的名字，空氣都要凝固幾分。

念了足足有兩分鐘，蘭科第二次撓了撓頭。

「嗯……就這麼多，繆斯戈爾的事情我還會一刻不鬆懈地查，不過這些費用我可不能報銷。」蘭科抬起眼眸環視兩人。

「好，辛苦。」虛妄完全不在意地敷衍了幾句，她的內心似乎另有規劃。

……

因為沒有報備完成，虛妄只拿到了一個臨時工牌，一開始她只以為是一樣象徵性的證件。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真理圖書館門前。

虛妄直直地抬頭，望著宏大的圖書館，來往的人不算多，但據虛妄的觀察，每一個來這裡的鮮少有自己這樣表露模樣的人，大部分都批著斗篷，抑或是有一些奇怪的雲霧遮擋面容，虛妄不清楚那是什麼，只覺得注視似乎有些毛骨悚然。

虛妄穿著白襯衫，因為已經學會了易容術所以那悶重的頭套已經可以摒棄了。

她選擇了白貓的模樣，往後，她更希望在不需要偽裝之前，都以這個形象面向大眾。

虛妄平復心情踏步靠近了圖書館，圖書館並沒有人看守，但卻懸浮著一個棱形的晶體閃爍著蔚藍。

這次她是一個人來的，蘭科聽聞虛妄對於力量的渴求非常急迫，於是便引薦了這裡，它自己則是和瓊璃去處理事務，而且只接與繆斯戈爾遇害處相近地點的事務。

未來的路沒有能力傍身，是必將隕落的，她至少不希望自己死的籍籍無名，雖然她也相信自己死的不會無人問津。懷著莫名的敬畏，她理了理衣服，走到了那懸浮的晶體面前。

那懸浮的晶體像是有意識般稍稍抬高了角度，虛妄內心平靜，她反而更期待如果觸犯了晶體的運行會怎樣，而那懸浮的晶體毫不給面子的只是草草看了幾眼，就給了通行。

虛妄略有無趣地踏入，但面前的光景又讓她來了興緻。

書香沁心，塞滿的書架層層疊疊，磊成階梯的模樣，像是構建一道通往真理的朝聖之路，其之於宏偉氣派，如山般巍峨，圖書館內似乎人多的過分，這讓虛妄頓時感到有些恍惚。

形形色色的人抱著書籍走過，遵守著安靜的規則，服裝各異，有的暴露豪放，有的又約束封閉，

每個人有著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

「這根本就不是英特勒絲的人……」虛妄低聲吐槽，忽然她的旁邊傳來了動靜。

側過一看，所有疑惑豁然開朗，圖書館的牆面有無數的房門，虛妄先前以為是裝飾，直到看見其中一怪物就在不遠處打開房門進來。

ta的面貌剛好也被雲霧遮擋，看起來像是有什麼在雲霧內部蠕動，這讓虛妄完全沒有一窺的慾望。

不過也由此，她內心似乎有了一些答案。

這個圖書館，不僅僅只歸英特勒絲所有，它貌似溝通著許多城市，甚至是地上。

難怪蘭科推薦自己來這邊，看起來，其價值不僅僅是翻閱資料。

……

虛妄遊走在各個書架之間，有時還要走上小台階，登在書架之上，去探尋更高的真理。

路上見到的人很多，它們對待虛妄的態度也同樣不一。

虛妄的易容術因為有能力的加持，稱得上是精妙絕倫。

常常有陌生的雄性怪物會或故意或無心的和虛妄有明顯的交集，試圖吸引虛妄的注意。當然，也有明顯看不起的。

虛妄在一面乾淨的木書架里找到了自己的想要的書。

這是一本近乎是人盡皆知的小說，已有近百年歷史，尤為特殊，其特殊在於作者，作者是殘留在地上的怪物。

這本書正是《繆塞爾遊記》。

虛妄並不對這本書的價值抱有過多的期望，她在找到這一本書也只是偶然，因為這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件她在封面上見到人類身影的圖書。

隨後虛妄又爬了幾層，找到了歷史史書和繆塞爾的魔力學。

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做地便讀。

「……繆塞爾的歷史是從人類和怪物的紛爭開始的，當怪物被趕到地下的時候，命運的戲劇便已經開始進入高潮。」

虛妄囫圇吞棗般地讀，人類和怪物們的歷史虛妄自然清楚，那是一場因不滿而引起的戰爭，人類的能力叫源心力，而怪物的是魔力。

無論是在資質還是在儲備上，魔力遠遠要大於源心力，這使得曾經怪物在魔術領域上的成就要比人類多得多。

但人類卻選擇了與怪物截然不同的理論，他們選擇發展不被看好的科技。

往後便是科技戲劇性地顛覆魔術的統治，世界真理的力量要遠遠的大於抽象的魔力，科技用之不竭，魔力終有疲倦。

當一場徹底爆發的戰爭結束時，怪物們選擇了落入塵埃。

這確實就是繆塞爾歷史的開始。

不過時至今日，對於源心力和魔力的本質劃分似乎早已出現了分歧。

虛妄便是一直在修鍊源心力的那一批人，尤其是被困在虛無里的那一段時間裡，她能做的事情就是回想歷史和修鍊源心力。

如今，其源心力的底蘊早已數倍強於魔力。

這也使虛妄更加斷定，源心力的潛力要比魔力大的多。

思索著，虛妄嘗試著在手心中凝聚一團炎火，小小的火苗隨著虛妄的意念而出現，稍稍加大力量，橙色的火焰立馬轉變為憂鬱的藍色，這就是炎火稍高一階的形態。

不過很快，她的火熄滅了，是被一簇冰熄滅的。

虛妄猛地回頭，她的身後站著一名穿著綠色長袍的倉鼠女士，她的齙牙裸露在外，雙眼卻傲慢地俯視著，無時無刻不在彰顯威嚴。

「客人，圖書館禁止使用能力。這是第一次警告我已記下你的模樣。」不等虛妄再問，那女士便拖著臃腫的身材離開了。

虛妄只得掃興的繼續查看，不過經過這麼一番打斷，虛妄忽的對那名女士的神饋感興趣了。

剛剛無意中看見她衣袖裡裸露出來的部分符號，基本可以確定是訃告者，不過是怎樣的分支，暫且未知。

以此為引子，虛妄想起了之前在夢境里看見的那14個懸浮的圖案。

那夢境里的經歷依舊那麼真實，無法忘卻，似乎那根本就不是一場夢。虛妄決定再找些書來佐證自己的猜想。

不過翻看了一圈又一圈，還是沒有找到與自己心意相符的書籍，這讓虛妄詫異又苦惱，不過，這一切還早，並不急。虛妄抱著這樣的心理，到了自己的位置繼續觀看書籍。

「魔力學」顧名思義，是怪物們針對魔力所延伸和發展的能力進行的研究所得出來的結論。

整整有1000頁厚，魔力學在繆塞爾有了驚人的發展，其發展領域不僅僅在威力上，還有在實用性、泛用性上。

不過其實大部分的魔力對於虛妄未來的旅途想必都沒有什麼用處，況且時間不夠。

虛妄本著有緣的原則，隨機抽了幾面開始學習。

456頁，味增術，適合「醫者」、「白澤」等學習。

主要效果是可以使某樣物體所帶來的味覺刺激稍稍增大，且只作用於自身。

聊勝於無吧，運用源心力，虛妄輕鬆學會了，嘗試使用帶來的效果只是繁雜的書香，添了絲絲的果香。這還是用了白鴉能力增強后的效果。

虛妄覺得有些荒謬，不過，又引發了新的思索。

英特勒絲除非需要固定接觸，否則很少看見魔力的使用。具體的原因不難得出，英特勒絲是一座極其發達的城市，也是逐漸向著科技靠攏的城市。

虛妄在虛無中曾經得到過關於「蒸汽機」的消息，如今同樣可以在英特勒絲里看見。

包括燈泡、時鐘等……魔力在這裡只起到了輔助作用。

687頁，假死術。

「可以使使用者在三分鐘內處於假死狀態。」後面還貼心的註上，「若非商業需要，請勿隨意使用，否則後果自負。」

該說不說，在特定的場合，確實有些用處。虛妄學會了，不過至少在現在是不需要使用的。通過白鴉的增強，大概可以使三分鐘改為十分鐘。

而本頁的另外一項技能正是生命修復，這是繆斯戈爾先前已經學會的技能，在虛妄那晚無意的吸收中就已經學會。

興許是自己實在手背，翻來覆去，整本書並沒有幾個好用的技能，甚至和魔力學的初衷所相悖。

虛妄便再挑幾個勉強咽下后將這本書棄了，好的總不會免費。

圖書館貌似有明確的規則在，即使是人人之間都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始終沒有暴力的發生。

虛妄回頭看向那個站在最高層俯視所有人的倉鼠女士，興許那就是原因。

虛妄抱著放鬆的心情，翻開了最後一本書。

《繆塞爾遊記》。

……

「這……」虛妄震驚，她再次看向書的封面，確認這確實是那一本小說。

這反而給虛妄帶來了更大的震撼。

其書中內容和虛妄心理極其相似，看起來並不乏味，雖說志趣橫生，但虛妄總能從中看出一些道理。

例如她現在正在看的這一條：「有論夢境。」

說是小說，更像是一個專業的科教書，關於很多步驟都有詳細的解釋。

作者甚至知曉源心力和魔力的本質區別。

虛妄看得出來，這一段被人為篡改過，畢竟詞不達意，作者分明想表達的是源心力之潛力要遠遠大於魔力。

而書中卻變成了「源心力很好，但遠不及魔力。」

而有論夢境這一篇，徹底給予了虛妄新的思路。

「……白鴉者，乃萬物王，詩詞的首及尾。」

「若白鴉者，見其夢境，勢必把握，遂獲萬族之力。」

「清醒與夢境，則需源心與魔力同修，若已到此番化境，則白鴉者未來之路，將以為王。」

虛妄的指尖用力地指著這一段，「源心與魔力同修……」

自己第一次進入夢境，便是沾染上了繆斯戈爾的血，換句話說，第一次接觸到真正的魔力。

所以引發了夢境。

虛妄急忙起身，她抱著書邊走邊翻看作者的信息，但作者信息近乎都是謎，只有一條，「從地上來。」

「白鴉若已習得的夢境，則其未來揮劍，將為詩謎，和真正之始作俑者……」

「額……」虛妄走的太急，她的內心如此興奮，卻不料半路撞上了怪物。

虛妄抬頭，是那板著臉的倉鼠女士，肥胖的肚腩和肉嘟嘟的臉蛋，以及金色的皮毛，滑稽，便是虛妄對她的第二印象。

出於禮貌，虛妄問：「您好，何事？」

「……」對方拿起手中握著的鋼筆敲了敲《繆塞爾遊記》。

虛妄一愣，不解地再次看向她。

「哦……對了，這本書可以借走嗎？」

「不行。」倉鼠女士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虛妄感到有些許的惱怒。

「為何呢？」

倉鼠女士說，：「一本童話書而已，其次，圖書館內的書只能在就地觀看，每樣價值連城，一旦帶出去受到損害，我們無法保證能否還能挽救回來。」

虛妄沉默了，爭論自己肯定是劣勢，她想，要不就得看完再回去？

可忽然，手臂上配備的暗語表開始咯吱作響，虛妄低頭看，是緊急集合的訊息。

禍不單行，只能忍痛割愛。

虛妄有些怨念的朝著倉鼠女士點了點頭，隨後將書籍歸還到她的手中。

……

虛妄出了圖書館，沒來得及回頭和它告別。就匆匆邁著步伐往回趕。

它的旁邊就是骯髒的娜姆河，而自從出來之後，虛妄總感覺全身不舒服，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