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β

蘭科顧不得其他了，他現在就要見到虛妄。

「讓開！」雄厚渾圓的嗓音中出現了由恐懼塑造的怒吼。

蘭科開了最大程度的恐懼威壓，持續不了太多時間，但憑自己當前的實力，清出一條寬廣的道應該是夠了。

剛剛還在逃逸或者擁擠著踩踏的人群猛地暫停，迫於恐懼威壓的威懾，每個怪物都不自覺繞著蘭科向著兩道撤去。

蘭科則從撤出來的道路里義無反顧的奔向了那天上愈發渾濁的水球的方向。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的輝光無比強烈，即使是斜射著擠進英特勒絲也有可以說道的光。

而彼時，那光卻直直地照在水球的身上，頓時向著四周再次散射詭艷的紅色。

蘭科離水球只有幾個巷口的距離，他再也等不及，乾脆當眾跳上了房子上，一個接著一個，站到了最高處。

……

「……」瓊璃和那名穿著正統又透露著自我個性的桀澤也已然統領著一小隊開始向著遠處走去。

「小子，蘭科那貓模貓樣的傢伙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桀澤一眼便知道了瓊璃與蘭科的上下屬關係。

而瓊璃卻一言不發，事實上，他剛才並沒有聽清楚桀澤在說什麼，他感到自己的腦骨里好像有一攤跳蚤，不斷地衝撞著，擾亂自己的思緒。

「嘿小子？叫什麼名字？」澤桀用著肥厚的熊爪拍了拍瓊璃的後背。

瓊璃這才有了反應，「啊啊……啊？」

「問你叫什麼名字，別緊張，我跟蘭科那傢伙是老交情了，不會收你們費用的。」瓊璃邊認路邊觀察著這個莫名幫助自己的大熊，他同蘭科那種陰鬱又成熟的氣質不一樣。

他看起來更顯年輕？桀澤一雙棕色的眼睛埋在厚厚的毛髮下，那散漫的目光看起來又無比的自信，他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暖洋洋的氣息，這讓瓊璃緊繃的身子好受了些。

「瓊璃……瓊漿玉液的瓊，琉璃的璃。」

「哦好名字，那麼瓊璃，發生什麼事了？」

瓊璃事不宜遲的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桀澤的目光也變得暗沉。

「那麼你說……」桀澤剛打算回話，忽然他們處在的這一塊地域爆發了無比大的驚呼。

那陰沉的天空也一瞬間被紅色鋪蓋，這一瞬間的異樣，讓所有人都晃了眼，等瓊璃再定神時。

他的腦袋卻再一次痛苦起來了，而這一次，痛苦的根源也終於露出。

瓊璃的腦子蹦出來了無數死亡訃告，這些訊息積在他的腦中，這才造成了他的痛苦。

而一瞬間出現如此多的訊息……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桀澤大叔！」瓊璃剛想說話，卻被他身後那一批人中的其中一個走來的女士打斷了。

「桀隊長。不妙了。」那女士的臉上被一層不可名狀的陰雲籠罩著。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那陰雲后是怎樣的面貌。

那女士剛想開口說話，不過頓了一下，她忽然朝著瓊黎點了點頭，然後靠近桀澤，湊到他棕色的耳邊低聲細語。

「我知道了。」桀澤硬朗的身軀直起，對著那有些著急的瓊璃笑了笑。

但隨後，他眼神須臾間厲凌了起來，「全體，東北方向，約800米處，活捉魔力泄露源！」

「瓊璃！一會兒站在我們身後不要行動，我們會保證你的安全。」

瓊璃的目光在聽見不要行動這四個字時，瞬間嚴肅了起來，「抱歉，我做不到。

」

「請向我說明發生什麼事了，我一定可以幫上忙的。」

「先不要關心這個，我們忙著拯救世界呢，想證明自己不需要我們的保護，就先跟上我們。」

「禿貓隊，分散站位，高入為主。」瓊璃還沒來得及，那一群看不清面貌的「長官」和桀澤蹲起一跳，便瞬間從自己眼前消失了。

唯一的餘光捕捉到他們正頂著紅光走在房頂上。

瓊璃就這麼一瞬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了，沒了自己的引路，他們該如何執行任務？

可就在自己準備追出去時，一切都豁然開朗。

「那是什麼？」瓊璃也看見了天上那顆高高掛起的水球，紅光正是從他身上爆發的，那水球本身紅的發黑，像是有血液在翻騰。

……

「桀隊長，魔力泄露源估量等級為β，我認為應該撤退。」一個個高層樓頂上不均勻地站著禿貓小隊的人。

桀澤抱著胸，看著水球中飄渺的身影。

「β？α也要拼，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中央忙著打戰役，能保護英特勒絲的只有我們幾個，我們將退無可退。」

「正是因為只有我們幾個，我們才最應該活下來呀，隊長！」

「冷靜，現在他還在泄露階段，明顯是休眠態，隊里的戲命師『諾』和造夢人『翼』，一會兒我去打衝鋒探測情況，一旦出現異常情況，不惜一切代價塑造夢境。」

「此事關乎英特勒絲居民3萬生命，我們退無可退。」桀澤最後朝著天空大喊，像是要震破蒼穹。

多少有些畏畏縮縮和萎靡的隊員們聽見此番話語，大有破釜沉舟之勢。

他們等待著桀澤的指令，也像是在等著閻王帖。

「那麼……」桀澤揚起音嗓，抬起手臂。

「等一下！小桀！」

一道對於桀澤來說無比熟悉的聲音，從他背後的遠方傳來，桀澤轉過頭去無比震驚，但隨即又恢復成那一副散漫又自信的模樣。

「蘭科？呦，別來無恙啊。」桀澤放下了手臂，剛才的士氣又被堵在了槍尖。

「蘭隊？真的是蘭隊！」那個先前勸阻桀澤的女士聽見那日思夜想的名字也轉過了腦袋。

臉上的陰雲頓時被風吹散，露出了真實的面目。

又是一隻貓，不過是緬因。

「嘿，諾妮小姐，好久不見。其他的閑話等完成再說，現在你們不能進攻。」蘭科敷衍的打了個招呼，著急忙慌的直入了主題。

「桀澤，可以暫時歸還我隊伍的管理權嗎？」蘭科腳步輕悄的站在一個三角形房頂的頂尖，他與那桀澤已有了多年的交情。

如今事態緊迫，他不得不重拾曾經的信仰。可看著桀澤那五味雜陳的表情，蘭科心裡有了不好的想法。

「……當然，蘭隊。拿著。」桀澤故意拉長了回復，像是要故意塑造一些緊張的氛圍。

「哦……哈……」蘭科看著那桀澤冷不丁的脫下了自己手臂上那墨藍色的手套，隔著一個街道的直直的扔向了自己。難得讓他鬆了一口氣，還在心裡暗喜道桀澤的不變。

「謝了朋友。」

「先救人，永遠的蘭隊。」桀澤有些興奮的舞動了一下終於不再被拘束的雙手。

「呼……潛入戰術，桀澤和我，嘗試去干涉，諾妮的幻象學的怎樣？」

「可以造出一個不禿頭的蘭隊。」

「……現在很嚴肅，那更好，我們倆造一個幻象，看見異常狀態第一時間移形。」

隨後蘭科戴上了那墨藍的手套，這不僅僅是一個象徵，但是一整個意念傳輸器和威力增強裝置。

「好了，不過看見藍隊這麼輕易的就回來了，還是有些意外呢……準備完畢。」

名叫諾妮的女士在血色的天空背影下，造出了兩個木訥的怪物，正是桀澤和蘭科。

開始行動。

……

「真是糟糕透了。」瓊璃走上了蘭科走過的路，再一次不斷繞道繞到娜姆河畔旁。

圍觀的人員已經疏離，瓊璃到達了水球的正下方。

他看著那骯髒的污水不斷向上輸送著，像是要抽干整條河流。

瓊璃故作冷靜的向四周看去，看見了那草岸上掉落的手套。

是虛妄的，瓊璃有了最壞的念想。

就在這時，他的身邊彷彿有一道黑影閃過。

瓊璃感受到了那一瞬間的毛骨悚然，這感覺似曾相識。

他看向那黑影消失的地方，那深的斗篷的尾跡拖拽著點點灰塵離開了娜姆河畔旁。

「……」瓊璃知道對方是在誘引自己，那天上掛著的恐怕就是虛妄。

但現在就是要進行抉擇的事情，不過不禁細想，他就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去跟那個離開的身影。

虛妄交給那兩個大叔就行了，自己則一定要找到那個始作俑者好好教訓。

瓊璃深深的回望了那水球一眼，於是便快步邁向了對方消失的方向。

據此，整個魔力泄露源鎮壓事件開始。

……

「虛妄……虛妄……」

虛妄說不出話，他的喉嚨被水淹沒。

她的全身流經每一寸污水，那污水是血水。

她甚至奇怪於自己沒有淹死，甚至憎恨於自己沒有淹死。

她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發現一些細微的變化，可是她看不見，睜眼只有血色一片。

一件不如意的事情，卻像是引爆了所有的炸彈。

她開始暴怒，整個水球都開始沸騰起來，而那吸吮著魔力的手臂則更加快速。

虛妄想怒罵為什麼，可她最後的理智又告訴著自己，曾經不是這樣的人。

這一份怒火從何而來，彙集著萬千人的怒火，每個人的悲哀和苦痛都從自己的腦中穿插。

她一瞬間理解了整個冷漠是從什麼演變而來的。

這是無限的憎恨，一種對萬事萬物的憎恨，一種沒有希望的憎恨，演變成對所有事情的漠不關心。

這就是罪惡的英特勒絲，最不值得救贖的城市，最應該被覆滅的城市，它已存活了上百年。

讓罪惡長久流轉，苦痛卻由自己承擔，憑什麼？！

可她又覺得矛盾，明明自己不需要做任何承擔。

理解了英特勒絲又怎樣，不爽又怎麼樣？她的力量貧弱，救不了任何，連自己都要葬身於不知名的敵人。

她已心如死灰，哪怕連憤怒都不可復燃。

便如此落寞成為，一場浩劫吧。

「虛妄……」耳邊那嘈雜的，似海妖般歌唱的聲音再一次出現，虛妄回應不了，她不知道ta為什麼還要在喃喃自語。

可這一次，那耳邊的聲音竟出現了後續。

「顛覆憤怒，只能由恐慌來執行……所謂和平，必須有鮮血才能浸染。」

恐慌……憤怒，那些污穢的詞語，卻在自己的心裡蠢蠢欲動。

就此，最後的掙扎也即將無濟於事，她不知自己為何來，也不知自己即將去。

「虛妄！虛妄！！」更激烈的吼聲卻一瞬間刺破了自己的迷茫，拉回了自己的思緒。

是蘭科。

虛妄的半個面貌已經變成了烏鴉的模樣，她清醒了幾分，艱難的抬起頭來，看向自己那新生的爪子。

這不是自己……這是誰？

「虛妄！聽我說，污穢的魔力會刺激你的思緒，不要憤怒！不要憤怒！」

這聲音如此刺耳，反而讓虛妄更加的生氣，可再細品話中的意思，理智再次佔據了高地。

水球見了效果，逐漸冷漠下來了。

蘭科又鬆了一口氣，他身後不遠處，就站著整裝待發的隊員們，桀澤正端著長劍等著水球破裂。

「虛妄……他們在規訓你臣服……」

「讓你俯首臣聽，難道他們自詡神明？！」

「你當憤怒，-做回你自己！」

兩種聲音圍著自己拉鋸戰，這感覺難受極了，像是要分裂出兩個完全不一樣的自我。

此番難受幻化的煩躁促使著自己的理智慾火中燒。

蘭科看著那平靜的水球，再次躁動，開始再次說著。

可無論再怎麼說話都無法再馴服，那水球再也無法平靜，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蘭科稍稍往後退了幾步，看著那越來越大的水球。

咬了咬嘴唇，他轉過頭喝聲的說道：「劈！」

桀澤點頭，長嘯一聲，舉起那鋒芒的長劍。

直直的扎進了那封閉的水球中。

血紅的天空再次濃郁，不斷泄露的魔力一次爆發。

像是世界末日一樣，一切都變得陰沉。

β級事件鎮壓失敗，採取剿滅措施。

……

瓊璃在巷口追隨著那個軌跡，天空忽然爆發的熱流讓自己身軀一震。

他看著自己身後不再追逐，那些分裂的巷口忽然有無數的血霧漫出，直直地撲向自己。

看起來，談判破裂了……

瓊璃來不及多想，他緊緊握著自己的心臟看著那血霧瀰漫。

腦海中，他看見了過去的景象。

「瓊璃，送你這塊表，他將與你的心靈綁定，每一次使用，你都要承受著負擔。」

「如果鐘錶碎裂，且遇到災難，可以握住心臟，以壽命為代價發起時停。」

「謹記，當你以壽命為代價使用時，你將逐漸失去自己。」

「記住，你始終有一顆赤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