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猜忌

「希望不是從我們之前的交談里獲得的靈感。」

程成默然低頭，身旁的伊姆斯依舊沒有任何蘇醒的徵兆。

「或許您也可能試著回憶一下，畢竟您對這裡的熟悉程度，遠超我們這些第一次來的陌生客人。」

「學長？你在說什麼？」

雷斯圖特瞅了瞅程成，沒看出什麼來，又盯著眼都不眨的拉東，神情緊張……

雖然他不清楚這番對話的意義何在，但這個傻小子卻是能感覺到氣氛變得不對味起來。

「過來，雷特。」

拉東手中的魔杖不知在何時從斜指地面變為指向程成的胸口，程成有理由懷疑，如果不是這個三米多高的壯漢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驗證心中所想，這會他恐怕是得和伊姆斯一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你們中毒了？還是說我出了什麼問題？」

「過來！」

拉東第二次開口的語氣，因為雷斯圖特傻乎乎的緣故而變得有著無奈。

好在，這次雷斯圖特順著他的意思靠了過去。

「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不過這種時候，我也不求你能突然變得機靈，但反應快一點也是好的。」

不明白拉東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自己這位學長到底想表達什麼的雷斯圖特，雙眼茫然的就像看了本散了架的小說——他完全搞不清眼前突兀而混亂的劇情和對話，到底是因為中間少了十幾頁的內容，還是因為書頁的順序出現了錯誤。

「哦！哦！哦！」

突然，雷斯圖特彷彿雙腿之間又中了一腳似的，眼睛瞪大的如同一隻不太正常的公雞。

這一變故，讓有些壓抑的場面瀰漫起尷尬的氣氛。

至少，相互警惕，不知如何開口，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的程成和拉東，在彼此的對視后，緊繃的精神終於放鬆了下來。

畢竟，仔細想想，這麼做既沒什麼意義，也沒什麼用處，還搞得自己有點累挺。

「如果她認識我，沒理由不說出來，如果這裡面有什麼陰謀的話，你覺得自己會按她的要求殺了我？」

「我來這裡不是和誰為敵，但你們確實太……」

拉東想了想。

「你們太詭異……」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德魯伊？」

雷斯圖特呼吸加重。

「我說不清，至少我不清楚。」

程成沒有絲毫猶豫的撒了謊，在經歷了胡編亂造的反噬后，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在胡說八道下去，雖然這邊是西幻風格的世界，不講輪迴報應，但相應的說法卻並非沒有。

比如說……預言。

萬一這位德魯伊女士在此地主人關閉地穴之前，對另外一位德魯伊說過什麼……你還會回到這裡，然後死在這裡之類的話，自己豈不是莫名其妙的再次撞上槍口？

在者，雖然一個不明身份，失憶的怪人的說法聽起來有點扯，但程成覺得，肯定比穿越世界，平行來客的說法要更讓人能夠信服的多。

「女士，您認識他嗎？」

拉東突然的詢問讓程成和雷斯圖特都有些意外。

木女聽了這話，轉過頭，如同印表機掃描般的目光上下來回掃視程成，看的後者喉頭髮干，說實話，這情形，即便是問心無愧，也要被嚇的頭皮發麻。

這時候你可千萬別胡說八道。

感覺自己像是被視奸了的程成，在憋屈的經歷了感覺這輩子最難捱的十三個呼吸之後，如聞大赦般聽到木女肯定的答覆。

「我不認識他，也沒從他身上聞到熟悉的味道。」

「那麼大師，德魯伊的生物異常轉化的秘密，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一個主攻哲學，後來當了修道院院長，喜歡玩弄豌豆，最後死於腎炎名叫孟德爾的傢伙告訴我的。

但我不能這麼告訴你。

拉東的質詢沒有結束。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片森林？」

「你讓我們來到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我失憶了，不是我要來這裡，是你們要求來這裡的，我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反對的態度。」

這個程成能說，他也是這麼說的。

但很顯然，拉東並不相信，看著他的眼睛，程成基本能猜到，這傢伙心裡想的肯定是，自己使用了欲擒故縱之類玩弄人心的手段促成了眼下的局面。

果不其然，

「我注意到，你對這位女士一直抱有敵意，為什麼？」

「因為我不信任她。」

話說到這個份上，程成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木女到現在沒宰了他們，說明可能是有所求，相比之下，拉東的敵意明顯要致命的多。

「就這麼簡單？」

「我不知道我活了多久，但我還活著，說明我對危險的預感可能還是管用的。」

「但你也沒有證據否定我的猜測。」

「這一點你說的對，我不反駁。」

頓了頓，程成也不準備讓拉東一直這麼問下去。

「可我不明白，我的身份和眼下有什麼牽扯？這位女士如果有辦法讓我們出去的話，我們為什麼要留在這裡扯這些沒有意義的皮？」

拉東被問的沒了聲息，注意到雷斯圖特投來的不解目光，他猶豫再三，這才如實答到。

「如果你是那位不知名的德魯伊，可能還保有以往的記憶的話，我不確定你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對我們下手。」

「我為什麼要對你們下手？」

難道我有表現出禿頂是十惡不赦大罪的態度不成？

程成真的很費解。

「因為你失去了力量，如果想要達成什麼目標，能夠藉助的只有智慧和欺騙！」

拉東沒有假設程成還保有力量，卻不願顯露這種可能性，否則他自己也沒法解釋這一路程成為什麼不出手。

「我是說我為什麼對你們下手？別說什麼將你們獻祭給魔鬼可以換取力量之類的廢話，有那功夫，我大可以用德魯伊的知識手段來恢復實力。」

雷斯圖特緊皺的眉頭微微一挑，雖然他覺得拉東學長的顧慮非常有必要，但程成的話聽起來也非常的合理。

在者，程成如果真的和地獄里的邪惡存在有不可告人的聯繫，單憑他將魔鬼稱為東西這一點，就足夠地下那些存在一巴掌將其拍成肉泥……不管程成是不是邪惡的忠實信徒，也不管他奉上多少的祭品。

「這可能只有你自己知道。」

拉東就像個被反駁到啞口無言但又頑固不化的死腦筋。

程成簡直要被氣笑了。

馬勒個巴子……

我不像個好人嗎？

還是說好人一定得面無表情，順帶被關幾百年？

「很抱歉，但您太可疑了，您知道德魯伊的隱秘，但卻有著完全不同於德魯伊的行事風格和理念，這和女士說的德魯伊叛徒的行為舉止有些不謀而合，而我不想成為外面那一堆骸骨中的一員。

拉東搖頭，為自己的論述尋找著能夠站的住腳的理由。

而掰扯這麼半天，程成的火氣也有點壓不住了。

只聽他冷笑出聲，連帶著語氣也凌厲了幾分。

「我特么真的很好奇！或許你這位爆裂之手魔法師能明明白白告訴我！德魯伊特么的到底應該遵循什麼樣的！該死的的行事風格才算正常？」

「德魯伊不說髒話！」

地穴中，原本還有些劍拔虜張的氣氛突然間掉到了冰點。

雷斯圖特看了看一臉嚴肅的拉東，又看了看一臉抽搐的程成。

原本就拿不定主意的腦瓜子這會兒更懵了。

有那麼一瞬他痛恨自己的愚蠢。

「行吧……你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吧，你覺得我是誰我就是誰……」

「我說……學長，這樣是不是有點……」

雷斯圖特不敢說拉東過於敏感，因為他是真的有點怕過於敏感的拉東又生出什麼別的想法。

「休息一會兒吧，」

也不知拉東是真沒聽出雷斯圖特的話外音，還是有意岔開話題。

「這位女士所知的離開辦法恐怕會有一定得危險性，所以哪怕恢復一些體力也是好的。」

雷斯圖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當他的視線落在昏迷不醒的伊姆斯身上時，有著煩心的表情卻是一怔的僵住了。

雖然只是剎那間的想法，雖然下一瞬就被他否定，但雷斯圖特卻突然且真切的覺得，拉東學長對程成的刁難，恐怕是與始終沒有蘇醒，沒法和他們一起出發的伊姆斯有關。

仔細想想，如果程成決意要帶上伊姆斯，自己捫心自問，肯定也會舉手表示同意，畢竟拋棄同伴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他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但帶上傷員，一路的危險恐怕也會大大增加，畢竟剛剛女士已經提醒過他們，伊姆斯眼下的狀態根本無法承受離開此地的風險。而眼下，被孤立的程成，十有八九沒法在與他們同行。

所以拉東其實是為了……

不……應該不是……不會的！

雷斯圖特為這陰暗的念頭而感到羞愧，但臉上，卻又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唯恐這一切真的會如他所想的那般憂心忡忡。

感覺自己應該做點什麼的雷斯圖特壓根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真的有可能碰上了話本里，正義感十足的騎士們才會碰到的兩難抉擇。

雖說，他也完全可以像那些小說主角般選擇充滿公義的，正直的，無私的，偉大的選項。

但真實的，可笑的，殘酷的是，

小說主角能做到每次都選中對的那個，因為他們是主角，是虛構的，他們不會死，他們也不能死，所以他們總能選中對的，或者收益最大的那個。

但雷斯圖特不能。

果然，自己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但又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