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十二

音樂緩緩而出，清脆動聽的歌謠引來前後車馬夫轉頭看。

一聲悠揚的樂聲從頭傳到尾，為首駕駛著車輛的沃爾特先生耳朵一轉，細細的聽著那悠揚的歌謠如天降甘露一樣滋潤內心。

「瑪戈！你要是吹口琴就大聲點！我聽不到！」阿頓打開窗口，探出頭對著後面大喊道:「大聲一點！聽到了嗎！？」

林間的蟲鳴與蛙叫在襯托下好像明顯了無比。

林深的灌木中，點點熒光伴隨著流水的聲音亮起。

一呼一吸間，熒光越飛越近，布滿整個林間的螢火蟲將會是入冬前最後的美景。

科多吹著吹著就停了下來，嘴皮抽動著說:「忘詞了，完犢子。」

「很好聽，鼓掌鼓掌！」莉拉妮立馬點頭，輕輕的拍了拍手掌。

「送給我吧，怎麼樣！」他厚著臉皮詢問道，眼睛盯著她那比翻書還快的嘴臉。

「……我跟你說這玩意用了我大半年薪水買的，你拿了會不會愧疚到死。」她雙手貼在大腿上，腰桿挺得比誰都直。

「？你不對勁。怎麼會大半年啊……一把小口琴不是幾枚銀幣來著？」科多一聽，立馬倒吸一口氣。

「給的待遇不一樣吧？說起來今年倒也沒那麼忙碌。前幾年我基本都是跟隨著奇奇怪怪的人出訪各個部族。」莉拉妮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管飽管住，但是好像忘了我偶爾也要用錢，過幾天我跟阿頓要點得了。」

「說起來，實際上跟你們混日子一般要干點什麼？」科多將口琴旋轉在指尖，一腳把被子踢開。

「……現在是秋季了，入冬后你要跟隨我們進皇城。年底巴德爾他們要出訪孟加虎族。」莉拉妮點了點頭。

「讓我打下手？」

「算是吧……孟加虎族現在和阿特拉斯王庭不怎麼對頭。皇帝本來就有要征戰回收的意向……」莉拉妮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

「金獅皇帝麾下的幾個大部族現在只有孟加虎族還沒回來……」車夫大哥立馬插話，他頭頂草帽，身穿破舊的衣服。

「而現任皇帝，他在父親的墓碑前發誓要把曾經丟失的地盤全部搶回來。並且……還要繼續擴大地圖，做到曾經金獅皇帝做不到的高度。」

車夫將聲音壓低，慢慢的將一字一句說清楚。

沉默不語的科多一邊點著頭一邊思索著什麼，隨後開口說:「金獅皇帝是什麼？」

車夫笑著搖了搖頭，鬆開韁繩伸了個懶腰。

「世界上有三位真正意義上的皇帝，而金獅皇帝就是其中一位。」

「抱歉，這真的是涉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科多連忙伸出手制止到，每一句話都聽得懂，但是將他們拼湊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世界歷史也就專業對口才學，一般人能說出是哪三位皇帝名字就不錯了。」莉拉妮壓低身子，眼睛盯著地板說道。

「然後你也別問我了，你看我像是對這種感興趣的人？」

她連忙制止了車夫欲言又止的詢問。

「你能說出三位皇帝是誰，自然讓你解釋解釋啊。」

科多的眼睛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對方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一時摸不著腦袋的他不知道要不要整個活打斷這嚴肅的評論。

「停停停，夠了！這快超出我的理解範圍了。再說下去我覺得我像個剛下地的猴子一樣……」科多立馬拍了拍手掌，反反覆復的喊停。

「我只是問一下要幹什麼，

不是過來學世界歷史的。我連自己一族的國王也只有皮毛的了解，別指望我能說出舊時代的帝王和名人。」

十分無奈的他就差把耳朵堵上，不去聽那如魔咒一樣的叨叨嗶嗶。

……

聽聽外面的聲音吧，有多久沒有安靜的聆聽過自然的音樂？

嘴裡不停說著聽不懂的兩人越來越深奧。

「你說老孟加王的長孫怎麼樣？」莉拉妮敲了敲木板，提醒車夫。

「那女人有什麼意思，都沒我們的姑娘好。」車夫不屑的呵了一聲，眼睛盯著前方的四周看。

「那女人？哎……也不知道是誰，在皇城的王廳里密謀怎麼瓜分孟加的遺產時說那女人諸多特點。」莉拉妮輕蔑的說道，嘴角微微上揚。

「悶聲發大財，先讓他們好好的過幾年先。等阿特拉斯的獅衛鐵騎踏碎他們的領土，皇帝陛下一定會好好賞我們好東西。」車夫吹了個口哨。

「別忘了我也有一份，兄弟吃肉怎麼能不給我一口湯呢。」

「行了行了，別說了。照顧一下我這個可憐人吧。」科多伸出手，朝著莉拉妮揮了揮。

「好，我知道了。」她看著科多搖了搖頭，便終止了話題。

雖說話題是終結了，沉默的三個人都在等對方開口。

馬車的軲轆壓過碎石，顛簸的路時不時震的她們屁股發疼。

前方似乎出了點問題，馬匹的嘶鳴傳入三人的耳里。

「斯萊普尼在警戒，是不是有野獸擋路了？」莉拉妮連忙翻出車，利落的身手令整個動作絲滑無比。

「小夥子別下車，待在這裡。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這個平板車一步。」車夫大哥停下車后將草帽脫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晶體扔在了他的腳下。

漆黑的環境中飛出一塊閃亮的物體，伴隨著微微溢出的魔力照亮軌跡邊上的物品。

科多拾起那塊晶體，他望著發著白光的石頭點點頭，微微張開的嘴欲言又止。

莉拉妮和他向前方走去，兩個大步大步的架勢看起來更像是一起打群架的混混。

風會將聲音和真相帶到每個人耳里，他哪裡都去不了，青年只好躺在木板上將眼睛閉上。

任由晚風呼嘯帶來的雜音遮蓋那若有若無的真相。

石子的滾動……胸腔里的心跳。聲音雜亂卻蓋不住那前方的腳步聲。

「又是帕伽索斯人……」沃爾特先生的聲音響起。

「看這架勢，多少要小心點……別在這裡損失戰力了。」阿頓低低的說道，他的聲音越來越遠。

「早知道就不走這裡了，麻煩死了……」

「不用擔心，先讓瑪戈架好，一會打起來她先負責擊潰一邊的護衛。」車夫大哥拍了拍誰的肩膀。

越來越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沉重的腳步伴隨掀開遮布的聲音。

那是一群粗魯的人，將刀劍持在手裡當挑棍，呵斥聲伴隨著更多的翻動聲。

聽入迷的他絲毫沒有注意邊上的不速之客。

「喂……」

那人冷著聲音說道，金屬的碰撞音輕輕的響起。

「大人……」莉拉妮匆忙跑來，喘著氣將他擋在身前。

科多睜開眼看著這個死矮子張開手隔開了兩個人，再往上看便見到那是一位穿著布甲的男人。

「……我只是看一眼，又沒幹什麼。」那人態度惡劣，極度不耐煩的推開了莉拉妮。

任由對方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布滿皺紋的眼睛四處打量車上的行李，那時不時透出貪婪的神色如賊一樣令人噁心。

這裡包括打量科多的眼睛。

「卧槽，你打女人！」隨後趕來的沃爾特拍著手，一臉震驚的指著那帕伽索斯人說道。

沃爾特的到來沒有掀起波瀾，反而被對方無視在眼裡。

「不過我說……能不能放過我們啊。我們只是路過的，並沒有惡意。」沃爾特伸出手晃了晃，在對方審視的目光下走到跟前，從兜里掏出一點錢塞到他的手裡。

「小小心意啊，兩個孩子剛出窩。不懂事別跟他們計件，您大人有大量。」他將貼在那搜查官的耳邊，熱氣噴涌而出。

一邊說一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厚厚一疊的錢在手裡如死麵餅子一樣，搜查官滿意的點了點頭。

……

坐在地上的莉拉妮蹲起身子，伸出手做出一個預備動作。她抬頭盯著對方的後腦勺，絲毫不敢眨眼。

等這人一有異樣就立馬動手，沃爾特先生也在談吐之間沒少給她指示。

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她便會立馬刺穿他的喉嚨。

「大人，那麼要我請您的同夥過來嗎？」沃爾特彎腰請示，貼在胸口的手翹起了一根手指。

「這裡我負責就行了……他們去前面。」搜查官皺眉，不耐煩的說道。

「等我檢查過了，你們並沒有攜帶可疑的物料就可以走了。」

「形單孤影你還那麼猖狂啊，實屬給我整笑了？」沃爾特突然咧嘴笑了起來，手按著板車的圍欄哈哈笑了起來。

「？」

沒等對方反應話里的意思，背後便伸出一隻強健有力的大手捂住他的嘴。

康爽的笑遮蓋了逼近的危險，放鬆警惕的搜查官還未曾來得及發聲，彎刀就割開了他的喉嚨。

躲在地上的莉拉妮也沒反應過來，原本打算絆倒他再下毒手的計劃瞬間被打斷。

噴涌而出的血液濺花了周圍，點點紅色觸目驚心。

倒下的人涌血不止，滲入泥土中的血跡將會是最後的證據。

或許是黑夜的遮蓋，一切順利的毫無徵兆。就連邊上抱著胸縮成一團的科多也不曾看到那深入骨頭的傷口與滿天飛過的血液。

他也不敢亂動了，抱著肩膀將頭埋在膝蓋里。蜷縮著的大尾巴立馬繞著腳踝。就怕這刀了人的老哥把自己也痛快送走。

科多的目光看向了那人腰間的佩劍，十字型的刀柄上安著一顆獅子頭形狀的配重球。

那是獅衛鐵騎的制式佩劍，以獅子頭的配重球為標準。

「他媽的，一群狗*養的。」沃爾特臉上含笑，掏了掏口袋點燃了一根煙，一邊罵一邊踢了踢還熱乎著的屍體。

「動手吧不然車上的東西多少要丟失一些，儘快解決，減少財物損失和人手夭折。」

獅衛——阿爾扎特，連同阿頓一起出身獅衛鐵騎。作為前輩的阿爾扎特一直負責護衛的安全與順利，默默跟在後面的他保持著低調與透明。

「別讓魔法使浪費過多的魔力，現在拿不出補給葯供他們回魔。小夥子們，注意點不要過度揮霍魔力了。」

命令的下達讓更多的廝殺出現，遠處的慘叫夏然而止。一個個武裝到牙齒的隨從三三兩兩一路狂奔，將每一個見到的帕伽索斯人砍倒在地。

來不及反應過來的人被突如其來的武裝人員嚇了一跳。

這群充滿暴力的人手起刀落，絲毫不帶點猶豫。

「呵呵……」沃爾特笑的牙齒都露了出來，腳踩著那人的屍體，時不時吸上一口煙。

莉拉妮趁機偷偷抽出那疊錢，連忙抽了兩張較大面額的錢塞到了自己的褲兜里。在沃爾特還沒發現前雙手奉上。

兩人望著對方，反應過來的沃爾特連忙將錢接過。

捏了捏后皺著眉，望著對方一臉真誠的神色一時間啞口無言。

「死了那麼多人，難不成現在要收屍？」科多含糊的說道，-伸出手揉了揉蹲在身邊吐著哈喇子的獵犬。

「讓瑪戈給炸成灰得了。」沃爾特將最後一口煙吐出，朝著他眨了眨眼。

……

可真讓人害怕的，除了有些情緒波動的科多。在場的人都一臉鎮定，對著滿地的屍體有說有笑。

「都是征戰過的，劊子手可不會害怕死人。」莉拉妮翻了翻行李，掏出了一瓶藥水遞了過去。

屍體被拖拽著收集成一堆，壘成小堆的死肉還淌著血，一滴滴的血泛起濃重的腥味。

「什麼東西來著？」科多微微抬起頭，一臉頹廢的接過那淡藍色的藥液。

「喝下去，很快就沒事的了。」莉拉妮捏著他的手，三兩下就將瓶蓋打開。

「好吧……」他扭了扭肩膀，一口氣將這異樣甜的藥水吞入口中。

「瑪戈，差不多了。」阿頓將斯萊普尼牽到車前，伸出手指了指那些堆成山的屍體。

「一會見……」莉拉妮朝他揮了揮手。

車輛很快便繼續駕駛了起來，目送他們離去后，莉拉妮從斯萊普尼身上的背囊里取出一把小小的魔棍。

金色的輝光亮起，如陽光一樣金光璀璨的魔力翻湧成陣法。

地上的血在魔力的指引下重新液化，成為媒介完善上面的「靈」。

直至最後的靈浮現，帶來的效果也在慢慢發揮。

灰燼從地上飄起，不帶熱量與火光的感官，被侵蝕的屍體在風中點點化為灰燼。

飛起的灰燼越來越小，滿天的灰燼如大雪紛飛的冬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