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邊界，正在滋生的「威脅」

與此同時。

就在諸事太平，諸神的傳說，仍在緩慢譜寫之際。

已知宇宙間，視線，稍稍偏轉。

……

空曠的太空中，黑暗星雲之外，一處同樣被黑暗佔據之地。

繁星在此處，近乎凋零。

遙遠的無光之域中，一顆黑洞正緩慢旋轉著，過分強大的引力扭曲著空間與時間，以及遠道而來的細微光線。

極具危險。

這裡，位於眾神統御之外，一片蠻荒，連大蟲橋都鮮有，信息都頗為閉塞。

而就是這樣險惡的環境中，在距離那黑洞數百光年外，同樣空曠的無光深空。

一顆不被包含在大型星系，或星雲中的小型恆星系，正孤獨的旋轉著。

說是恆星系，其實除了那顆小太陽之外，環繞行星只有一顆，且同樣小得可憐，比之一般的小型宜居行星還要稍顯袖珍。

…

此時此刻。

行星之上，一座王宮正高高佇立於山巔，巨大的黑色石塊在夕陽下染上金光，看起來宏偉氣派。

像是巨人的宮殿。

然而。

卻也只是表面宏偉。

宮殿內部，卻與表面大相徑庭。

第一道金色合金大門靠里一些。

黑色的石廊兩側，穿著復古黃銅鎧甲的男天使，正相對而坐，抱著長槍斜倚著假寐。

潔白的羽翼隨意耷拉，沾染泥土也毫不在意。

石廊更里一些，石縫間鑽出的雜草將縫隙摩擦地鋥亮，看起來尤有特色。

但就這石廊左右望去，空曠的宮殿街道上，卻不見人影，雜草似是失去了束縛，竄出半人高。

走過石廊，就是宮殿主體。

曾經的舊天宮之王，如今神棄之地的苟延殘喘者，華燁，便是居住於此。

一萬三千多年前，與梅洛天庭的最終決戰戰敗后，天宮王華燁便率殘餘天鎧軍團，逃出了梅洛星系。

當然，逃出並不代表逃脫，此後女天使們的追擊，長達四百年。

本就失去絕大部分部隊、裝備天宮王，早已沒了再戰之心。

於是，經歷過幾番逃亡、被伏擊，殘餘軍隊又被打散數次。

等到不再有追兵，他們又全速「漂流」了一千多年，直到路過一個天然蟲洞時，才順勢逃到了這裡。

亡命至此時，總人數，便只剩不到十五萬。

不過，因為地處足夠偏僻，偏僻到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所處何地，加上又靠近黑洞，無論躲避光譜搜尋，還是隱藏自身信息，都毫無困難。

所以。

從后的這一萬一千多年間，說是養精蓄銳也好，說是逃避現實也罷，他們過得，起碼還算安寧。

…

因為初到時，這顆行星剛進行完一次生物大滅絕沒多久，正處於萬物復甦之際。

說宜居，卻也只是宜居。

整個星球上，除了植物，魚類、蟲子、微生物，就再無其他。

別說神河體生物，連高智慧生物，都幾乎沒有。

所以，這顆星球，便順理成章地被華燁命名為了，「新天宮星」。

新天宮星雖說小，但相較於區區十來萬男天使，還是足夠大的，活動空間絕對充足。

他們建立起宮殿，治療傷員，長達千年。

然後。

王依舊是王，蘇瑪麗與鯤鵬修復好傷勢，繼續履行著作為天鎧大將的責任。

抵達后的第二個一千年，華燁規整了隊伍，以近乎蠻橫強硬的手腕，徹底集權。

並依照宮殿為圓心，建立起自己的「神王城邦」，以及，新天宮的研究基地，企圖重拾舊天宮科技。

同時，他為部下們勾畫出「復仇」的大餅。

言之鑿鑿承諾，勢必要讓那群賤人們付出應有的代價，屆時，真正的新天宮，將有十幾萬「親王」，統御整個宇宙！

對此，早已習慣「追隨」王的天鎧們，自然打起雞血。

於是，天鎧們的「奮鬥」，也終於開始了。

男天使的基因深處，從最初時，便埋藏著暴虐、狂亂等負面因子，他們鮮有學者。

但不可否認，漫長的歲月里，即便是最愚鈍、最殘暴的存在，也能積累不俗數量的知識。

更何況，有蘇瑪麗、鯤鵬兩位大將輔左。

換句話講，長生種的上位者中，也鮮少存在真正的庸俗無用之輩。

於是，很久之前的第三個一千年，他們終於徹底「找」回了舊天宮的所有技術。

毫無疑問，天宮時代技術很重要，也很強大。

但，距離他們曾面對的第二代天使，仍舊有著不俗地差距，那是血的教訓，深刻且陣痛。

且所處位置，某種意義上，其實也很尷尬。

因為隔絕了搜查、窺探的同時，也隔絕了他們接受宇宙信息的機會。

起碼就當時的技術而言，天鎧們還不具備短距離接收數千數萬光年之外的信息。

而原本在華燁的「奮鬥」計劃中，第四個一千年，他們要攻克二代天使的技術，達到與女天使同等水平的戰力。

也因為一些無奈地現實問題，擱淺了。

沒錯。

還是那件事，天鎧們雖然被王上鼓動過熱血，但那東西最多在血管內滾動一千年。

他們終究不是從前那些被供養在實驗室的科學家，沒有資源、沒有經驗、沒有上好的食物，甚至，沒有女人！

回憶往昔時，他們才驚覺……

三千多年接近四千年的漫長戰爭，加上逃亡一千四百年，以及之後疲累的三千年，大約八千年的歲月。

八千年時間，如今舉目四望，身邊，竟然沒有一名異性！

尤其是當發現星球上的新生智慧生物，居然是一群生活在樹洞里的小玩意兒后，最後的一絲希望也終於破滅。

這種艱苦卓絕的條件，他們徹底沒動力。

於是，研究基地的「科研人員」……擺爛了。

他們不敢忤逆華燁王的命令，也不敢叫板能夠隨意出入王殿，越發受王上寵信的兩位大將，每每接到命令，依舊會保質保量完成。

但效率，卻在無形間，下降了不止一星半點。

於是。

在這種近乎半躺平的節奏中，原本信心滿滿，計劃一年突破的技術難題，被一拖再拖，進行了整整…五千年。

最終成品，更是進一步擴大了男天使的暴虐、嗜血等諸多負面基因。

當然，這在男天使看來，並不是壞處。

總得來說，成果方面，華燁王很滿意，但這效率，華燁王很生氣。

而用來研究的這五千年，華燁自然也沒閑著。

他們終於製造出來遠程信息接收裝置，也徹底搞清楚了那個巨大蟲門的用法。

並通過採集遙遠星雲、星系中遙的恆星脈衝波段，得知了一萬多年間，整個宇宙發生的種種重大事件。

神河文明、天使與神河建交、超神學院、形體之戰、「男天使」光明神、神河天城決裂、死神卡爾、惡魔涼冰、光明主神位確立、德諾戰爭……

一萬多年時間，即便單說超神文明，也有著太多太多事了，聞所未聞的烈陽天道、曇花一現的超神文明德諾、三代體、造神工程……

一樁樁一件件，一個個聞所未聞的關鍵詞，無不刺激著華燁、蘇瑪麗、鯤鵬三人的腦神經。

如此鮮明地告訴他們，宇宙…不，現在叫已知宇宙，已經變了。

那個他們熟知的世界，消失了。

而這其中最引人矚目者，自然就是與天使相關的辭彙，「三代體」以及，那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所謂的「光明神」……

一個男天使！？

一個與那群賤人們相處地很愉快的，男性天使！

原天鎧軍中的一員！

這件事一度讓華燁與蘇瑪麗懷疑人生，甚至產生重新「收攏」這位幹得不錯的「手下」。

直到鯤鵬憶起曾經的某段往事，與他們掌握的情報對照之後，幾人才終於清醒。

搞了半天，原來竟然是……組織里出了叛徒！

一個反天宮的男天使！

！

幾乎是第一時間，華燁就想帶兵討伐那個混蛋，終於在蘇瑪麗、鯤鵬的溫柔勸解下，短暫消下怒火。

當然。

實話實說，華燁當然也不傻，那個鮮明刺眼的「三代體」字樣擺在那，他也知道，去了也是找打。

不過是在兩位親信將軍，以及其餘零散將領面前，展示一下王的堅決罷了。

經歷過失敗，又在信心上受挫，如今有看到反叛者登台的他們，需要一個態度堅定的王穩定軍心，即便這可能會讓他看起來，有些莽撞。

但失去了壓倒性力量的王，必須要展示出一些異於常人的東西，堅定的目標與強大的魄力，便是其中尤為重要的兩種。

因為資源有限的原因，華燁封鎖了技術。

不過卻將天鎧軍的武器重新配發，盡數升級為了烈焰級武器。

舊天宮的鑄造技術猶在，而他們所處星域雖然恆星不多，卻勝在「死行星」多。

行星之中，不乏特殊金屬含量超高的存在，即便是烈焰級礦藏，也能找到，甚至，還發現了零星幾處微型暗銀礦。

在那之後。

他給自己升級了二代體，蘇瑪麗與鯤鵬緊隨其後，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

而前些年。

新一批情報，讓新天宮的將領們知道了當下宇宙的格局，以及，他與梅洛天庭、光明神殿力量上的差距。

權衡之後。

華燁終究承認，他們的反攻，仍需再等待一段時間。

當然，也沒必要繼續蝸居一處。

悄悄返回，收攏殘部，同時尋找一些「盟友」之類的事，可以開始了。

華燁很清楚，已經躲了一萬兩千年，再讓他們等一萬年，且不說身體會不會生鏽，單單說靠自己閉門造車，那些差距，恐怕不會縮小。

原本，他已經選好了第一站，或者說，第一個預訂盟友。

而那傢伙與他所在位置，也似乎出奇地，相距不遠。

沒錯，正是那位死神——卡爾。

黑暗星雲與「新天宮星」相隔兩個未知星雲，穿越大蟲橋，加上中間趕路的時間，頂多兩個月。

然而。

數天前，就在他決定啟程之時，一場變故的出現，卻打亂了既定的計劃。

——

此時此刻。

頗有幾分頹廢的宮殿中，那間屬於王的巨大寢宮，正緊緊關閉著。

即便是時常出沒其中的蘇瑪麗與鯤鵬，此刻，也都被隔絕在門外。

兩人面面相覷，越發陰柔的眼睛中閃過擔心，以及，前所未有嚴肅。

那門后，恐怖的嘶吼咆孝，夾雜著叫罵、爭執，以及玻璃破碎的聲響，不斷透出門縫。

然而。

他們都能感受到，那熟悉的聲音中，此刻，隱藏著不同的情緒，或者說，不同的人格。

……

「混蛋，本王不管你踏馬是誰，少踏馬嘰嘰歪歪，快滾出去勞資的身體！」

又是一聲清晰地大聲叫罵，緊接著，同樣的音色，卻異常冷靜地緊隨其後：

「呵呵，別這麼暴躁朋友，我看過你的經歷，一位窘迫的天使王。你想復仇，而剛好，我能給你力量，合作，不好嗎？」

「合作？那你踏馬就該滾出本王的身體，然後跪在地上臣服，這裡可不是你踏馬該待的地方，牲畜雜碎！」

「呵呵，這麼說到也不錯，你是天使而我是獸體，雖然外形上差距不大，但我們的基因序列，的確存在差異。」

「那你倒是踏馬地滾出來啊……」

暴躁的聲音夾雜著喘息，兩個意識在爭奪話語權的過程中，消耗的，只是一具身體的能量。

然而，事實並未如他所願。

那冷靜且極具誘惑性的聲音，繼續響起：

「先別著急我的朋友，先讓我把話說完。呵，雖然序列不同，但你們的基因容納性很不錯，完全能承受羽族序列的接入。

華燁王，你完全可以接受新生，接受我三代巔峰的力量，你想復仇，我想新生，這是命運對我們的饋贈，到時候天鎧加羽族，我們將所向披靡！」

「但王只能有一個！」，華燁依舊沒有絲毫相讓。

短時間內擁有反攻的力量，他當然想，甚至期望。

但他能感受到，身體中那股隱約力量的強大，華燁不敢確定，一旦同意了對方的「建議」，自己還能存在。

「你已經心動了不是嗎？你感受過我的強大，也看到過我曾經的軍隊、族人，看看他們，就外形而言，和你們差距不大。

而且最重要的，我們還有美麗的女性族人，她們可比那群女天使乖巧，接受吧，讓我復活，你將擁有她們。你們將擁有她們！」

頗具扇動性的言語，稍稍變得急促。

幾天下來，它感受到了，這位天宮王的妥協氣息。

趁熱打鐵。

這位羽族的王者，立刻繼續勸說，向這具軀殼的主人描繪著自己心中的偉大圖景，向他承諾著一項又一項對自己而言的，「不公平條約」。

它展露著強大的蠱惑能力。

越發驚世駭俗的說辭，引得門外之人心驚肉跳，也令得門內之人，逐漸放鬆著警惕。

——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就這樣，來得悄無聲息，且，繼續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