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袁夫人生辰
沒過多久,袁朗夫人的生辰就到了,那日恰好是冬至,袁朗便想著邀三五好友攜家眷來家中做客,既給夫人把生辰辦了,還能與友人一起過個節,溫以仁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袁朗擔心溫以仁獨自一人不願前來,還特意邀請了鍾離睿夫婦同行。然而帖子中午剛送到安遠侯府的時候,鍾離睿是拒絕的。他對師父說:「參加的都是長輩,我與貞兒去了不合適,再說,我這都來不及準備賀禮,我倆就不去了吧,晚些時候我將賀禮送過去。」
溫以仁還沒說話,貞兒走了過來,「阿睿,你都說了都是長輩,作為晚輩去給袁夫人慶個生也是應該的,何況人家都邀請你了。」
「我是怕你不喜歡這種場合,而且我想著你今日恐怕想回宮去陪母親一起過節。」鍾離睿趕緊解釋說。
「沒關係,母親如今不似往日孤單,我陪你去赴宴吧。至於賀禮嘛,我這兒有現成的。」貞兒隨即從紅燭手裡接過一個盒子打開,是一副珠玉耳環,看款式顏色,十分適合袁夫人這個年紀和身份的人,不像是貞兒日常會存的東西,應當是專門準備的。
鍾離睿有些吃驚,她是怎麼知道袁夫人的生辰的呢?這東西難不成就是前幾日去西市買的?但是當著溫先生的面,他不便問,就說:「那好吧,既然你願意去,我們就陪師父去一趟。那你去和母親說一聲,下午就不用等我們回來用飯了。」
貞兒轉身朝著白薇的卧房方向走去。溫以仁似是覺察出了不對勁,問:「睿兒,公主這像是早就知道今日是袁夫人的生辰?」
「不會,貞兒那兒有好些宮裡賞賜的東西,拿得出一份趁手的生辰禮不稀奇。行了,師父,你準備一下,我們就出發吧,早點過去,你也好與袁大人多聊聊。」鍾離睿搪塞說。
小夫妻之間的事,溫以仁也不好再問,便應聲去收拾了。
袁朗夫婦親自到府門口迎接了溫以仁一行。走進府門,迎面的正院中央,幾個扎著綢緞的箱子擺放在地上,幾個小廝正要去抬,袁朗笑著說:「哦,這是皇後娘娘剛剛送來的賀禮,我們也沒想到皇後娘娘會知道夫人的生辰。」
三人附和著笑笑,溫以仁和貞兒隨即也送上各自的賀禮,袁朗便帶著溫以仁和鍾離睿去了客堂,貞兒則跟著袁夫人去了花園。
「夫人此番邀請晚輩,晚輩真是覺得榮幸得很。」貞兒望著慈眉善目的袁夫人,心中覺得甚是親切。
「公主真是客氣了,公主可是貴客呢!」袁夫人笑著回到,從盤子里拿起一塊點心遞給貞兒:「來,公主嘗嘗這個,是我親手做的,我呀,平日里沒什麼別的愛好,就喜歡做些點心什麼的,我家老爺喜歡吃。」
「是嗎?我家小侯爺也喜歡吃點心,可惜我不大會做,都是去買。」貞兒嘗了一口點心,笑著說:「真好吃!」
「這個呀,簡單,公主要是有空,我可以教你呀。」袁夫人看公主也喜歡她的點心,別提心裡多開心。
「真的嗎?那以後我可是要常來叨擾夫人了。」貞兒笑笑,兩人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之後,二人又聊了好些別的,袁夫人甚至還給她講了好些袁大人與老侯爺、溫先生之間的往事,貞兒聽得是津津有味。
說著說著,袁夫人的故事就講到了溫先生與袁大人重逢后,「說呢,去年黔州流民那事兒,多虧了溫先生提點,不然我家老爺可是要多頭疼好些時日。他總是說溫先生沒能入仕實屬可惜。」
聽到黔州案,貞兒一個激靈,「黔州那案子,夫人也知道?」
「知道一些,那段時間我家老爺整日忙進忙出,煩心的很吶,我生怕他累病了。後來他去了幾次侯府,溫先生和小侯爺給了些意見,我家老爺就豁然開朗了,再後來老爺派的人從黔州回來,帶回來好多賬本什麼的。」
「夫人看過那些賬本嗎?」
「沒有,我看不懂,老爺那幾日就埋頭在書房對那些賬本,挑挑揀揀。我呀,只要知道事情解決了他不憂心就行了。」
「這都是證據,還要挑揀嗎?」
「我家老爺說太多啦,呈給皇上的得是精鍊有用的。剩下的現在還在書房堆著呢。怎麼,公主還對這些感興趣?」
「哦,不是不是。」貞兒被反問一句有些慌亂,連忙解釋:「我家小侯爺從不與我說朝堂這些事,袁大人卻什麼都與夫人說,袁大人對夫人真好。」
「好什麼呀,那不是因為我擔心他嘛!小侯爺不與你說,那是怕你擔心,才是真疼你呢!不過,容我說一句,你若是擔心,就該像我一樣直接問,夫妻之間,還是莫要瞞著的好。」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到。
「嗯,夫人說的是。」貞兒突然有些羨慕,她與鍾離睿之間的你不說我不問,似乎已經是這些年的默契,哪怕她明明很擔心。
就在這時,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位夫人,袁夫人就起身去招呼了,她笑著對貞兒說:「與我們這些年紀的人在一起你怕是不自在,公主可以隨便轉轉。」
「多謝夫人。」貞兒便起身順著小路去逛了。園子不大,往東拐了個彎兒,沒走幾步,貞兒瞧著前面的房門半開著,看陳設,是一間書房,正對著房門的是一面牆的書櫃,右側一張書案,堆滿了紙張書籍。貞兒環顧四周,沒有人,她便推門走了進去,隨即轉身關上了房門。
房間里陳設簡單,但是東西極多,貞兒先是在書案上翻了一通,沒有發現什麼,然後她又轉去書櫃前挨個兒翻看,依然是沒有找到黔州流民案的賬本。這時,她發現書案背後的花架最下面有個帶鎖的箱子,縫隙處露出一個紙的邊角,她走過去輕輕拉了一下,扯出一大截,雖然看不完整,但也瞧的出正是黔州案的賬目。然而再拉已經拉不動,貞兒怕扯壞了不敢再用勁兒,就蹲在那裡準備把它塞回去,就在此時,門突然被推開了,貞兒的魂兒要嚇飛了,她蹲在原地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回頭去看是誰進來。只聽見一個小廝說:「請進,小的先去忙了,您有事再叫小的。」
話音剛落,貞兒便聽到有人走了進來,而且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她身後才停了下來,緊接著,有人拍了她的肩膀,貞兒此刻真是就快要暈過去,她鼓起全部的勇氣站了起來,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轉過身,正準備解釋,映入眼帘的竟是鍾離睿充滿疑惑的臉:「你在這兒幹嘛?」
貞兒長出一口氣,道:「怎麼是你?哦,袁夫人讓我隨便走走,行到此處我見房門沒關,走到門上一瞧,就瞧見這花架上的菊花開的甚是好看,就不自覺走進來了。我知道這樣不太禮貌,對不起……」
鍾離睿瞥了一眼花架上的幾盆菊花,確實好看,品種又稀奇,便沒有拆穿貞兒,他知道她在撒謊,畢竟大大方方進來看個花犯不著關上門。他說:「哦,既然是夫人讓你隨便走走,你賞個花也沒什麼的。我也是嫌與那些長輩待在一起不自在,便自請來書房看看書。」
「哦,那你現在……是留下繼續看書,還是……?」貞兒支支吾吾問。
「既然你也待得無聊,不如就與我一起在這兒看書吧。」鍾離睿攬起貞兒的腰,將她貼到自己身前,笑眯眯的說。
貞兒一下子紅了臉,完全忘了自己來這的目的。貞兒自己挑了一本書坐到了一邊,鍾離睿則獨自坐在書案前,看了一會兒書後,鍾離睿轉身從花架下抱起那個帶鎖的箱子,放到了書案上,然後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了。貞兒見鍾離睿如此行雲流水,大吃一驚:他怎麼會有鑰匙?
只見鍾離睿一本本翻看箱子里的賬本,並時不時蹙蹙眉,貞兒端了一杯茶走到他身邊,「怎麼愁眉苦臉的?」說著把茶水遞到鍾離睿手中,接過了他手中的賬本,假意翻看起來。
「哦,袁大人讓我看看箱子里的東西,挑些帶回去,他說都是查案剩下的,可以拿來學學怎麼立賬歸檔,我這不是在北大營也要管這些事兒嘛。」鍾離睿喝了一口茶說。
貞兒放下心來,說:「哦,那也不急於這會子看,既然袁大人讓你帶回去,那就回去再看唄。」
「說的也是,這東西看得我頭疼。走,我陪你出去走走去。」鍾離睿站起身,將賬本放回箱子鎖上,攬著貞兒走出了書房,二人沿著小路,又在園子里逛了好久,直到小廝來請,他們才去了客堂,眾人都已經在等著了。
袁夫人的生辰宴席辦得樸素,袁大人說此番主要是老友相聚,一起過個冬至。席間,大家回憶往昔,還提及了老侯爺,弄的氣氛還頗有些傷懷起來,以至於眾人對小安遠侯的關注都變得不一樣了。後來,夜深了,溫先生也吃多了酒,鍾離睿才扶著他,與貞兒一起上了馬車回家。
回到府,安頓好溫先生,鍾離睿與貞兒一起回了房,大半天應酬下來,鍾離睿也著實累,躺下便呼呼睡著了,貞兒見鍾離睿睡的沉,悄悄起了身,坐在書桌前,細細翻看從袁大人那裡帶回來的賬本。可惜貞兒不懂這些,看來看去也沒看到與左永年有關的東西。
皇后反覆斟酌著糕點鋪子傳過來的信息:「賬目皆已查過,與左大人無關」,有些納悶兒:「莫不是沈貞沒看全?」
於是又經過幾個來回,貞兒確認自己都查過了,確實沒有左大人相關的賬目。為了讓皇後放心,貞兒甚至將那麼大一箱賬目都謄抄了一遍交了過去。皇后看完心想,難道當時小侯爺請袁大人將哥哥相關的證據都銷毀了?那這樣看來,當時這小侯爺確實還算有誠意,也不枉後來哥哥為他辦的那些事。
皇后覺得此事貞兒辦得不錯,算是立了功,便准許她進宮瞧一次尹昭儀。時隔半年之後再見到自己的母親,尹昭儀的狀態卻並不盡如人意,雖說沒什麼大病,但是氣色很不好。
「母親,是不是沒有按時著太醫來瞧?」貞兒迫不及待的問。
尹昭儀勉強地笑笑,說:「怎麼會,你父皇讓太醫天天來瞧。」
「那怎麼臉色這麼差?」
「沒事兒,我沒什麼病,就是有點兒虛罷了。穗禾不在,身邊一直沒有個體己的人兒,所以就……」尹昭儀說著,眼淚又下來了。
貞兒聽聞穗禾,心中不是滋味,原來這麼久了母親還是不能釋懷。
見女兒也跟著傷心,尹欣欣趕緊擦了眼淚,說:「是我不好,不該說這個。你許久不回來,怎麼今日突然回宮來?」
貞兒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為何這麼久都沒有再回來,她上次離開的時候明明告訴母親會常回來看她,是自己食言了。「沒有沒有,如今阿睿在北大營事務繁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我打理,實在是不得空回來看你,母親,對不起。」
「只要你好就好,不常回來也沒關係,總往宮裡跑也不好。」尹欣欣安慰貞兒說。
探完母親,貞兒又去了一趟謹蘭宮,德妃娘娘見到貞兒十分開心,拉著她左瞧瞧右看看,說:「貞兒,這半年淑晚帶著小世子回宮你怎麼都沒有一起?」
「娘娘掛懷,就是不得空。」貞兒笑著說。
「那就好。半年不見,我還想著你該有喜了呢!」德妃笑著打趣道。
「哎呀,娘娘~」貞兒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都嫁人了,有喜也很正常的呀,還害羞什麼?話說回來,你也要抓緊喲,你看慎兒都快兩歲了。」
貞兒低著頭紅著臉不說話。德妃見她這樣子,知道她是真害羞了,笑著說:「行了,不說這個了。你這半年都忙什麼,忙得與淑晚一起進宮的時間都沒有?」
貞兒沒想到德妃又把話鋒轉了回去,忙不迭解釋:「也沒忙什麼,只是每次淑晚進宮都逢上我有事罷了。」
德妃是個聰明人,她見貞兒解釋的慌忙,問:「真的?」
「真的,我要有什麼事淑晚那個直性子還不早就告訴娘娘了,真的只是不湊巧。」貞兒只說不湊巧,卻不說為什麼不湊巧。
德妃見貞兒不願意說,只說到:「嗯,那就好。不過倘若你有難處,儘管告訴我。」
貞兒聽聞此言,十分感動,可是她確實什麼也不能說,但是想到自己不能常回來探望母親,擔心皇后迫害於她,於是她跪地向德妃娘娘磕了個頭說:「貞兒沒什麼難處,只拜託德妃娘娘多替我照看母親。」
德妃被貞兒這一舉動弄的十分意外,趕緊拉起她,說:「你這是作甚?你母親只是身體虛弱,這些年也沒生什麼大病,你不必如此擔憂,我會多向太醫詢問你母親的情況。」
「娘娘說的是,只是我如今忙於打理侯府,實在不得空回來,我母親這人向來不大會與人相處,我還是有些擔心的。」
「你母親如今有皇上照拂,在這後宮之中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德妃有些不解。
貞兒走後,德妃對身邊的姑姑說:「你去打聽一下承棲宮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
「七公主不是都說了沒什麼事,娘娘為何……」姑姑有些不解地問。
「貞兒不是不知道,多年來我鮮少與各宮有所往來,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拜託我照顧尹昭儀,而且這半年,她都沒有回宮來,這不似往常,她一定是有事瞞著我。」德妃說到。
「那,娘娘,要不要再去一趟永王府問問永王妃?」姑姑思索片刻問。
「不用。」德妃很清楚,貞兒都說了,淑晚是直性子,她若是真有事想瞞著,定然也不會告訴淑晚。
姑姑領了命便出去了,過了挺長時間才回來。她告訴德妃,半年前尹昭儀的貼身婢女穗禾因為打翻燈籠,被皇後娘娘杖斃了,尹昭儀因此精神不濟,卧床了好久,但是事後尹昭儀竟讓宮裡人封鎖了消息,所以這件事外面的人幾乎都不知道。若不是自己是謹蘭宮的人,這點兒消息恐怕都打聽不到。
「打翻一個燈籠就杖斃,皇後娘娘不至於吧?」德妃有些吃驚,心裡犯著嘀咕。「半年前……貞兒也恰好就是這半年不再與淑晚一起回宮,怎麼這麼巧?尹昭儀明明有皇上照拂,貞兒依舊不放心,說她不會與人相處,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與尹昭儀處不好的人……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