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醉霄話談

陸卓昀走後，秦蓁蓁連忙跑到屏風后尋那人，誰知，那人不知怎的，一臉陰沉，周身都散發著一股旁人勿進的氣息。

「璟世子？」她試探性的叫了一下。

「原來，秦小姐還知這屏風後有人。」聲音里是明顯的不悅。

秦蓁蓁略顯尷尬的笑笑，「我這不是替璟世子多問些話，好方便查不是？」

陸璟曄覷她一眼，道:「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用我出手了？」

「那怎麼可以！」秦蓁蓁情急之下抓了他的胳膊。

「嗯？」陸璟曄疑惑。

「我是說，璟世子位高權重，查起此事來不是更加易如反掌，這樣蓁兒就不必每日擔驚受怕了。」

天知道，要是陸璟曄不插手此事，她還有何機會來接近這座靠山，然後一點點的把他移到自己這邊呢？

陸璟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絲毫沒看出來這人有害怕的樣子。

秦蓁蓁卻是回了他一個天真的大大的笑容。

陸璟曄起身，走到了秦蓁蓁和陸卓昀方才的桌前坐下。

叩了叩桌子，他道:「過來陪本世子吃飯。」

秦蓁蓁一提裙擺，道:「這就來。」

「不知璟世子喜好，要不要再點一些？」

「不必，你說的，不要浪費了，換一副碗筷便可。」

秦蓁蓁一使眼色，鍾靈立馬就出去了。

「璟世子現在可有什麼頭緒？」

「沒有......餓了。」

秦蓁蓁:「......」

鍾靈返回后將碗筷擺在了陸璟曄面前，便退了出去。

「璟世子慢用。」秦蓁蓁開口道。

「秦小姐也吃吧。」

第一次隨一個陌生男子同桌共席，秦蓁蓁多少有些不自在，吃一口菜，看一眼他。

好看的人連吃飯的樣子都如此的賞心悅目，抬手夾菜間都有些說不出的韻味，將菜放入口中，細嚼慢咽，優雅至極，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又帶了絲極致的誘惑，秦蓁蓁不由得也跟著咽了下口水，突然就想到了「秀色可餐」這四個字。

吃好后，陸璟曄放下木箸，拭了嘴，道:「秦小姐是要看著本世子才能進食嗎？」

秦蓁蓁立馬收回視線，默不作聲的又吃了一會，便放下木箸。

「璟世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陸璟曄沒再擺譜，直言道:「第一，七皇子說那玉佩不是他的，你可信？」

「信。」秦蓁蓁堅定地點了下頭。

「第二，如若玉佩可以造假，那支竹箭亦可以。」

「第三，七皇子進宮見皇後娘娘，又碰到子，而同樣擁有墨竹的現在不只太子和七皇子，還子。」

「如此你能看出來什麼？」陸璟曄看向秦蓁蓁。

「難道說此事子有關？」

陸璟曄搖了搖頭，「尚未可知，不過此事確有巧合。」

「會不會是有人子這麼做的？」秦蓁蓁故意想將嫌疑引到她心中所想的那人身上。

陸璟曄不答反問:「倘若不言其他，這件事成功了，誰最得利？」

「昀哥哥？」

「繼續說。」

「如若我遭人詬病，必是無人會上門求親，到那時昀哥哥不顧非議要娶我，父親必然會欣慰然後將我許給他。」

陸璟曄頷首，接了她的話道:「然而那些人明顯無意毀你清白，反而留下來種種證據指向七皇子，引你上鉤，或者引你的婢女上鉤。」

「對方摸准了靖安侯的脾性，知他愛女心切，若知道是七皇子所為，不僅不會將你嫁給他，還會讓你和他斷除一切來往，甚至會到聖上那去告他一狀。」

這璟世子當真如傳言中少年奇才，分析事情來頭頭是道，秦蓁蓁暗暗誇讚，又道:「對方此舉，難道是想斷了靖安侯府和昀哥哥的來往？」

陸璟曄不置可否。

「可昀哥哥......並無任何權勢。」

「那他背後的太子殿下呢？」陸璟曄冷冷開口。

「靖安侯府......東宮？」秦蓁蓁裝傻充愣。

「這麼說那人是不想讓父親將我嫁給七皇子，如果靖安侯府和七皇子結親，就相當於和皇后與太子站在了一處？」

「還不算太笨。」陸璟曄開口誇她。

秦蓁蓁一喜，「那會不會是......」她起身，微微壓低身子，附在陸璟曄耳畔輕聲道:「三皇子呢？」

氣息如蘭，溫熱的拍打在耳朵上，熱熱的，濕濕的。一下子陸璟曄整個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個徹底。

秦蓁蓁卻是若無其事的回到了位置上，一臉嚴肅的思考著什麼，絲毫沒看一臉窘迫的陸璟曄。

哼，叫你上次說話不好好說，非要貼那麼近，如此便叫你也試試這感受！

陸璟曄其實是非常緊張的，但他卻十分完美的沒有表現出來，輕咳一聲，便收斂了所有的情緒。

他問:「為何是三皇子？」

秦蓁蓁答:「這還不簡單，三皇子的母妃可是惠妃，聽說深得皇上喜愛，前些日子，惠妃的弟弟許將軍不是還平了戰亂，也深受聖上的重用，有這麼好的條件，是不是對那個位子......」剩下的話秦蓁蓁並沒有說完。

陸璟曄卻是眉峰微蹙，道:「秦小姐一個深閨女子，是如何知曉這些事情的？」

秦蓁蓁一噎，「我這不是有個百求百應的阿哥嘛，這都是我纏著他告訴我的。」

陸璟曄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也沒有繼續追問。

「且不說這些，你可知私下議論皇室中人，是何下場？」陸璟曄眼眸含笑的望著她，又似帶了些威脅的意味。

秦蓁蓁沒當回事，嬉笑著道:「我這不是沒把璟世子當外人才說的，難道璟世子要告發我不成？」

沒當成外人？陸璟曄明顯對這句話十分受用，勾了勾嘴角，又道:「依你所言，三皇子為了那位子，設計於你，阻礙靖安侯府與七皇子的關係，從而斷絕與太子的交情。」

「沒錯，一定是這樣，這個三皇子平時看上去謹小慎微，處處謙讓，沒想到背地裡會有這麼見不得人的計謀。」

原本秦蓁蓁就是依靠夢境推測的很有可能是三皇子陷害父親一事，先入為主，現在聽陸璟曄一分析，竟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不由得對三皇子又多了幾分厭惡。

「此事我心裡已有數，如今只用確定此事是不是三皇子所為，倘若是我們要從長計議，倘若不是，那便只有一種結果了。」

陸璟曄飲了杯中的茶，又道:「明日許是就能得到答案了。」

「那我明日等璟世子消息。」

「天色不早了，我送秦小姐回府吧。」

秦蓁蓁大喜，甜甜的道:「麻煩世子啦。」

下車前，秦蓁蓁問道:「璟世子，明日，我可以去你府上找你嗎？」

陸璟曄一頓，開口道:「隨你。」

「那璟世子記得要叫上楓世子，我明日還要問楓世子要一樣東西呢。」

「多謝世子送我回來，明天見。」說完轉身進了府。

車簾合上的那一刻，陸璟曄臉色陡然不悅，看來她還是沒有放棄要纏著梁御楓的打算。真是個......不守規矩的女人！

————

恭親王府，

遺風隨陸璟曄一前一後踏入院落。

「世子也懷疑三皇子嘛？」遺風在身後幽幽開口。

「想必此事沒那麼簡單。」

「三皇子固然可疑，可是陸卓昀和秦家小姐的婚事畢竟沒有定數，他斷不會在這種時候下手。」

「萬一是以絕後患呢？」遺風假設道。

「陸尚軒這人，心思極為縝密，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自信也自負。與其說他會設計陷害陸卓昀，到不如說他會想方設法將靖安侯拉攏到自己手裡。」

「如果那件事成，僅僅是七皇子擋災罷了，靖安侯府也同樣可以跳過七皇子選擇和太子合作。準確來說，陸卓昀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世子的意思是......」

「照我說的去做。」

「是。」遺風躬身應下。

正欲退下，又聽陸璟曄吩咐道:「對了，去英國公府讓御楓明日來王府。」

「是。」

————

入夜，皇宮，壽安宮

「母后，卓昀他並無過錯。」一道男聲響起。

「母後知道。」

「那母後為何？」

「宸兒，母后近些年來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

「母后鳳體康健，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母后的身子自己清楚。」

「昀兒，也是母后看著長大的，他自幼喪母，母后看著歡喜便收到自己名下，卻沒想到也是個懂事聽話聰明的好孩子。你自小被當成儲君人選培養，一直就養在東宮，你不在的日子，便都是昀兒陪著母后。」

陸瑛宸靜靜地聽著，一言未發。

「等你稍長一些，你父皇允許你在我身邊多待一些時日，母后怕對你的關照少了，便請皇上將昀兒送到了宮外養著，如此母后便能全心照顧你一人了。」

「可你卻是三天兩頭往宮外跑，去找他玩，你心疼他一個人可憐，可母後知道你心善，又知你在那東宮裡也沒有玩伴，便縱著你去，但母后不能同意的是將昀兒繼續養在身邊。」

「你父皇現在還愛母后，這儲君之位自小便傳與你，讓你入主東宮，可若母后不在了，便不能保證你這個位子坐不坐得住。」

「母后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

陸瑛宸一頓，轉而開口道:「兒子的位子能不能坐得住，兒子心裡有數，可是母后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有想過卓昀？」

「你明知他從小就喜歡秦家小姐。」

「那又如何？母后養他了這麼久，他該是要回報些的。」

————

陸卓昀回去思前想後還是覺得皇后那幾日突然召見他有蹊蹺，他自從出宮之後，便從未在宮中留宿過，皇后卻硬是讓他留了一天一夜，那時他並未多想，只覺是母后想他了，如今看來是不是在困著他，不讓他去找秦蓁蓁。

母后究竟是何意？還有那塊玉佩，別人不知道，他卻清楚的很，普天之下能拿的出那種色澤的玉，除了璟世子的恭親王府，便只有皇宮裡了，皇後娘娘也是個愛好收藏玉的人，他手裡的這一塊便是兒時誤入母后的玉香殿，一眼看中，母后才送與他的，他寶貝的不得了。

他依稀記得，像那樣的玉佩，母后還有很多。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件事與皇后究竟有何關係，於是便趁著宮門未落鎖之前，趕到壽安宮求見皇后。

李嬤嬤看來人是七皇子便也沒通傳，只道太子殿下也剛到正在與皇後娘娘講話。

陸卓昀便徑自走到內殿，誰知還未進殿，便聽到了方才那番對話，他雖然心有疑惑，可從未懷疑過皇后，他待她如親生母親一般孝順，她也待他如親生兒子般體貼。

可如今那些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那般溫柔卻如此的刺骨寒冷，他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生怕他一動，便會控制不住的衝上去質問她。

陸瑛宸後來又與皇后說了什麼，皇后回了什麼，他什麼都聽不到，也不想聽到。

「七皇子，您怎麼不進去？」李嬤嬤出聲提醒。

陸卓昀一驚，生怕被裡面的人發現，轉頭就沖向了殿外，一路狂奔到宮外，試圖用全身的力氣來化解心口的陣痛。

.......

「宸兒，天色晚了，宮門馬上要落鎖了，你快些回東宮去吧。」

「那母后也早些休息，孩兒改日再來。」陸瑛宸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許皇后拿起了手邊的杯盞，飲了一口，復又放下，問道:「嬤嬤，剛剛可是昀兒來了。」

「回皇后，七皇子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奴婢出聲提醒，他便慌忙跑走了。」

「我知道了。」許皇后溫聲開口，許是乏了，抬手揉了揉眉心。

想來是聽見了，聽見便聽見了罷，於他也未必是件壞事。

李嬤嬤見狀，道:「奴婢扶娘娘歇息吧。」

許皇后輕輕點了點頭。

————

陸卓昀一路跑向宮外，內心的震驚卻還是沒有得到緩解，他怎麼都不理解，自己最敬愛的母后，原來對自己竟是這般。

「可是母后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有想過卓昀？」

「你明知他從小就喜歡秦家小姐。」

「那又如何？母后養他了這麼久，他該是要回報些的。」

皇后和太子的話一遍遍的迴響在腦海里，陸卓昀騎馬賓士在長安街道上，此時已宵禁，街上幾乎沒什麼人，他一路騎著，騎到了靖安侯府前。

他下馬，沿著兒時去找秦蓁蓁玩的小道，穿到了後院牆外，他就靠坐在了牆壁下，抬頭便能看見那棵梨花樹，雖然花期過了，可是靖安侯知秦蓁蓁喜歡的厲害，便命人用蠶絲和布匹做成了一朵朵精美的梨花綁在樹榦上，這樣一年四季便都能看到梨花開放。

微風一吹，那梨花隨風搖曳，卻是不會如平常那般飄飄洒洒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