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淡客居

「本世子有一事尚有疑惑。」陸璟曄問秦蓁蓁。

秦蓁蓁眨巴了下眼睛，道:「什麼？」

「你為何就如此肯定此事是三皇子所為？」

「我.......我猜的。」秦蓁蓁眼神躲閃。

陸璟曄好奇，「猜的？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嗯......不算有，但也許以後就有了呢。」秦蓁蓁含含糊糊的說著陸璟曄聽不懂的話。

但陸璟曄也沒有窮追不捨，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耐心。

「所以這件事，是皇后所為也好不是也罷，靖安侯府不能做什麼，你要做的就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陸璟曄出聲提醒。

秦蓁蓁點了點頭，「我都明白的。」

「可是......皇後娘娘此番舉動，除了剷除掉一切可能威脅太子地位的因素，是不是也有拉攏秦家之勢。」秦蓁蓁托腮，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面。「可就算沒有這件事，父親也絕不會參與黨派之爭的。」

「也許皇后，要的就是這樣吧。」陸璟曄答。

自古以來，在黨派之爭中從不站隊的清流人物本就少許，這些人凡事都以皇帝為尊，是皇帝穩固自己勢力的得力幫手。他們所聽命的從來都是那把龍椅上的人，所以無論換誰都一樣。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我想這些靖安侯都明白。」陸璟曄淡聲道。

「可若是有人非要拉他入這泥潭呢？」秦蓁蓁自顧自的嘀咕，說罷也覺時間長了，遂起身道別，「璟世子，今日之事多謝您告知，蓁兒受益匪淺，耽誤太多時辰了，我該回府了。」

陸璟曄也不多留，道:「慢走。」

剛邁步下台階，便見秦蓁蓁笑靨如花轉過身來，聲音高揚，「對了，璟世子，阿哥說過會親自登門道謝的，璟世子可不要拒絕哦。」

「隨時恭候。」陸璟曄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

秦蓁蓁離開后，梁御楓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開口:「璟曄，你覺不覺得，這秦小姐與其他閨秀大不相同？」

「怎麼說？」陸璟曄抬了抬眼皮，看他。

「其他閨秀可沒她這樣成天將朝堂之事掛在嘴上的，什麼參不參與黨派的這些話，她似乎懂的多了些。」

「許是好奇些吧。」她說的，纏著她阿哥問的。

「不過我總覺著她身上好像有什麼不肯說的秘密一般。」陸璟曄疑惑，索性說了出來。

她這樣年紀的少女，怎麼也不該說將心思壓的這般重，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她應該像以前那般無憂無慮，而不是將這些見不得天日的陰謀算計摸的清清楚楚。

其實他剛剛都聽到了，她說:「可是若有人非要拉他入這泥潭呢？」這個他，陸璟曄很清楚。

你究竟有什麼事情？如果你肯說，我一定會幫你的，他想。

冷不防的陸璟曄突然想到了她之前說的話，那晚的月色好看極了，映在她身上彷彿鍍了一層光。她說:「如果我說這些都是我夢到的，你會信嗎？」他答:「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許是她的那些夢，定是摻雜了些不美好的東西。

陸璟曄生平頭一次覺得事情無從下手，倘若她能像信任陸卓昀那般信任他，他便可以無所顧忌的站在她身邊，幫她排除萬難，讓她喜樂。

可惜......他不是，也不能。

————

秦蓁蓁回到秦府，用過午膳，便一下午都窩在房間里，期間秦翊來找過她，她將在恭親王府聽到的事全說給了他聽，話畢，又補充了一句:「阿哥，蓁兒從那日起心就莫名很慌，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阿哥能不能多與父親說說，讓他一定要多加註意些，別給了任何人可乘之機。」

「傻蓁兒，父親如何阿哥管不了，但是你說的這些我會傳達的，別胡思亂想，無論如何，天塌下來也不用你扛著。」秦翊摸了摸她的頭，讓她安心。

其實秦蓁蓁並沒有說謊，她最近一直覺得心很慌，她說這些也只是想讓父親多注意些，她真的不想讓那個夢在這一世也重現。

傍晚，秦蓁蓁沐浴后，站在窗前，此時正值七月，空氣中還是有些燥熱，偶有一陣風吹來，那樹梨花也一動不動的立在那，秦蓁蓁突然想起那日婢女們綁好梨花后，阿哥笑著對她說:

「蓁蓁，果然父親最寵愛的就是你了。」

「難道阿哥不也是最寵我嗎？」

「是是是，蓁兒是我們家的寶貝兒，誰都不能欺負了去。」

兩人笑作一團，秦芷就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那樣的場面想想就十分美好。

秦蓁蓁走了出去，走到那棵梨樹下，她將手放在樹榦上輕輕摩挲，緩緩開口:

「你說，天神是不是真的很靈，重新給我這一世讓我來彌補遺憾。」

回答她的只有風吹樹葉簌簌的聲響。

「既是我自己求來的，那我必然不會讓上一世的悲劇重蹈覆轍。」

翌日一早，秦翊帶著秦蓁蓁去了恭親王府。

「璟世子。」

「秦小侯爺。」

兩人互相作揖。

秦蓁蓁卻是熟絡的跟陸璟曄打招呼，「璟世子我們又見面啦！」

「沒規沒矩。」秦翊佯怒，「璟世子別介意。」

陸璟曄無奈的笑了笑，「不礙事，請坐。」

「璟世子可否讓小妹去府內參觀一下，在下......」秦翊為難開口。

陸璟曄會意，吩咐道:「落雪，帶秦小姐去四處走走。」

「是，秦姑娘這邊請。」落雪伸手，給秦蓁蓁讓了道。

秦蓁蓁知道秦翊支走她必然是有些話她聽不得，便識趣的離開了。

「璟世子，昨日之事我悉數聽蓁兒說了，沒想到秦家待七皇子好些會給蓁兒帶來如此禍患。」秦翊沉聲道，面色凝重。

陸璟曄輕聲開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陸卓昀雖無權勢，卻擅交際，受京中大多學子青睞，博學多才，不輸璟世子。說用一手精巧手藝發家致富也不過分，偏偏還有經商頭腦，在京中經營的幾家店鋪也收益頗多。朝中大臣雖說明面上從不提及皇上這最不受寵的小兒子，暗地裡卻也沒少做討好的事，畢竟他也是皇后名義上的兒子。..

秦翊聞言，拱手道:「璟世子可否明示一二。」

「明示不敢當，只是有句話還請轉達靖安侯。」

「多言不可與遠謀，多動不可與久處。」

陸璟曄又補道:「本世子聽聞，靖安侯近日與那陳沖........」

秦翊當即明白，「多謝璟世子提點。」

「還有一事，可否請世子解答一二。」

「但說無妨。」

————

秦蓁蓁隨落雪在王府里閑逛著，從西面走到了東面，不禁感慨這王府真是堪比迷宮，又大又繞。覺得甚是無聊，便開始跟落雪搭話。

「你叫落雪吧，我們上次見過一面。」秦蓁蓁歪頭看她，美眸帶笑。

落雪恭聲道:「是，姑娘。」

「哪個是你家世子的院子，可以帶我看看嗎？」秦蓁蓁又挑眉蹙鼻，模樣甚是討好。

落雪見狀，十分為難:「這......」

「哎呀，沒關係的，我就遠遠看一眼，不進去。」秦蓁蓁抓著落雪的胳膊搖了搖。

落雪敗下陣來，「姑娘隨我來。」

秦蓁蓁跟著落雪沿著小路七拐八拐的來到陸璟曄的淡客居。

要說王府別處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藤蘿翠竹，點綴其間。那這淡客居實在略顯樸素了些，跟它的名字一般，清淡雅緻。

秦蓁蓁就站在淡客居外，盯著院里的某處一動不動。

「落雪，你們世子......他，也喜梨花嗎？」片刻，秦蓁蓁開口問道。

落雪答道:「回姑娘的話，世子原是不喜這些的，後來許是心血來潮硬磨著讓王妃給他尋來這棵梨花樹。」

「之後的許多日子，世子一得空便會在那梨樹下喝茶，下棋，有時也會一個人靜靜地坐許久。」

「想來世子也是喜歡的，這淡客居便是取自梨花的別稱命名的。」

落雪來了興緻就跟秦蓁蓁說的多了些，畢竟自王妃過世后，這偌大的王府除了婢女再無其他女子的身影。

「這樣啊......」秦蓁蓁還想問什麼，突然有什麼畫面猛的闖入腦海。

梨花樹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胸前插著一把匕首，模樣看起來極為痛苦，可他卻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用手捂住身旁女子的眼睛，那女子肩膀聳動，哭個不停，嘴唇翕動，一遍遍的重複著一句話。

他的血從匕首上滴落下來，漫天的梨花飄落，越發顯的那血觸目驚心。

秦蓁蓁驟覺心臟一緊，很久沒來的窒息感一下子涌了上來，竟是受不住的暈了過去。

「小姐！」

「姑娘！」

鍾靈和落雪的聲音同時響起，可秦蓁蓁已經應聲倒地。

————

「世子，不好了。」落雪急忙跑來告知陸璟曄。

「何事？」

「秦姑娘不知為何突然暈倒了。」落雪回道。

「什麼！」秦翊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在哪？」陸璟曄沉聲問道。

「在......淡客居外。」

「快去請醫女！」

「是。」

「秦小侯爺，隨我來。」陸璟曄在前面領路，步履匆匆。

........

秦翊和陸璟曄趕到后便看到鍾靈在地上抱著秦蓁蓁，一臉焦急，便問:「鍾靈，怎麼回事？」

「少爺，小姐就站在這看著裡面，不知為何突然暈倒了。」鍾靈急忙回道。

陸璟曄開口:「先將她送到屋內。」

聞言秦翊俯身快速抱起秦蓁蓁就往淡客居裡面走。

「世子，醫女來了。」

「快請進來。」

.......

「可有大礙。」陸璟曄輕聲問。

「回世子，無礙，許是受外界刺激導致的暈厥，奴婢看這位姑娘一直捂著心口，也可能是心臟疼痛窒息所致。稍作休息便可，短些時日不可情緒過激。」

陸璟曄頷首示意她退下。

半個時辰后，

「哥......」秦蓁蓁緩緩睜開眼睛，便看見在床榻邊站著的秦翊。

「你醒了，蓁兒，可嚇死我了。」

「我沒事。」秦蓁蓁搖搖頭。

「你剛剛都做了些什麼？怎的好端端的會暈倒？」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剛腦海里突然湧上來一些陌生的畫面，然後心就突然很痛，呼吸不上來，就......暈倒了。」

秦翊嘆息，「方才醫女說無事，休息幾日便好。」

秦蓁蓁點了點頭，才發現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些陌生。

「我這是在哪？」秦蓁蓁問。

「璟世子的淡客居。」秦翊答。

「啊？」秦蓁蓁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不是說這璟世子的客居旁人都進不得嗎？更莫論他的床榻了，她此刻難道正躺在陸璟曄的床上嗎？

秦蓁蓁急聲道:「阿哥快扶我起來！」

「起來作甚，你先稍稍躺會。」

「哎呀不行，你不知道璟世子的東西從來不讓外人碰嗎？我這多不合規矩。」秦蓁蓁說著，就要從床榻上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