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水與月之都

帝國金幣，是自第二紀元元年，在大陸上普遍流通的貨幣，最初由統一了絕大部分人類領土、趕走精靈的人類帝國發行，帝國存續了六百多年便宣告滅亡，但是其為當今世界留下了許多有用的東西，貨幣便是其中之一。

為什麼帝國貨幣至今仍然被使用，人類帝國的威望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便是簡單易懂。在精靈統治時代，貨幣種類繁雜，匯率複雜、難以計算，帝國的建立者決定改變這個狀況。

最初，帝國的第一位皇帝的幕僚們提出三十六個半銀幣換四分之一金幣，被大賢者一票否決，堅決使用一百比一的匯率。其後的日子中多次有人提出修改匯率，但都被賢者以……溫和的話語勸說並打消這個想法。在後來的幾位皇帝在位期間，又推出銅幣供使用。

雖然發達地區的知識分子們覺得這個貨幣制度有些草率，但絕大部分平民，甚至包括部分貴族，呃，或許是很多？他們是沒所謂的，能有一個穩定又簡單的匯率，不也挺好嘛。

雖然在人類帝國之後有不少國王和商人都推行過自己的的貨幣以圖打破現狀，但因為當年的發行量多，使用範圍之廣，如今大部分地區的主要貨幣仍是帝國貨幣，其他貨幣只是偶爾會用到，而且又不是不能兌換。

羅安現在手上拿著的就是一枚帝國金幣，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幣泛著紅光，彷彿要燃燒起來，灼傷貪婪者的雙眼。

就行情來說，一名普通的商隊護衛一次護送的工資是30枚銀幣，著名的三聖教的教宗衛隊，平均工資也只是2枚金幣，這已經是世界上最高的傭兵工資了。

而現在，這位艾麗婭小姐一出手便給了他一大袋金幣，看這重量，起碼得有幾十枚金幣了。

這出手可太嚇人了，一般人誰敢接這單子。

但她給得實在太多了……

不過羅安好歹是個正直的人，他怎麼忍心拿這倆二愣子太多錢，所以只拿了5枚。

他們三個人每人背了一個大背包，鬼知道裡面有多少空間是拿來裝錢的。

他曾聽說在那些貴族老爺或者是大商人的金庫里，滿滿裝著的都是金幣，有錢人們每天都在裝滿金幣的大池子裡面游泳，他們種地用的鋤頭都是金子做的，砍柴的斧頭上鑲嵌著五彩斑斕的寶石，他們雇的麵包師在麵包里放的東西甚至都不是木屑而是一粒粒金粉。

這一出手就是一袋子金幣，這……班比諾老爺和艾麗婭大小姐究竟是什麼人，出來幹什麼的……

「我擦我不敢說。」

「羅安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沒……繼續走吧，我們還有多久到米娜希爾？」

「就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騎馬或者坐馬車只需要兩天就能到，現在我們恐怕四天以後了。」班比諾看了看路邊的石碑，原本是有人立起來紀念死者的，現在起到了路標的作用。

「行，艾麗婭小姐，你那雙嬌嫩的腳要是遭不住了可得提前說一聲。」

「謝謝你的關心，羅安先生，你真是個熱心腸的人，不過我可沒那麼柔弱哦！」

班比諾覺得這個羅安話中帶刺，但艾麗婭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

歡迎來到米娜希爾，南方海岸的明珠，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旅行商人們的故鄉，精靈們的最後駐足地，古代文化的保存者與傳承者，水與月之都。

這裡沒有令人生厭的領主老爺和傳教士，

人們走在街上不用給閃閃發亮的騎士讓路，非人種族也不用擔心遭人白眼，長著兔耳朵的姑娘們可以放心地走在大街上，小夥子們會被你精心打理過的毛髮吸引住，打開他們的家門，為你送來從世界另一端運來的花朵。

想一想，你勞作了一天，腰酸背痛，疲憊不堪，這時候你該做什麼？回到家裡，去你那乾草堆成的小床上睡一覺？不！在米娜希爾的夜晚，人們都聚集在酒館裡面，這裡的酒館從不關門！水手、傭兵、冒險者還有工匠們，他們唱著跑調的歌謠，砰砰砰地敲著木桌，把清涼的啤酒大口大口灌進嘴裡，在酒館侍女的身上揩一把油，歌唱美好的一天。

灰白色的石磚路鋪滿了整座城市，不用擔心會在上面踩到噁心的糞便，由精靈們親手打造的排水系統會讓外來的鄉巴佬大吃一驚，無論你走到哪裡，石磚路都會將你指引到市中心的噴水池，你可以帶著你的心愛的戀人，在徐徐升起的圓月下，拉起她的手，在聖馬希爾的祝福中吻下去，神明會祝福你們至死不渝的愛情。

這裡的人們都很幸福，因為他們住在米娜希爾。

………………

現在是第二紀元1399年3月16日，下午，太陽快落山了，太陽神似乎仍然留戀這座城市，將他最後的餘暉灑滿這裡。

空氣沁人心脾，都市退去了往日的喧囂，人們放下自己的工作，餐廳的廚師們開始為今晚的客人做準備，船夫們收起漁網，悠然地搖著船槳，他們的妻子做好了飯菜在等著他們回家，果販看著今天沒賣出去的水果嘆了口氣，只好拿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一個老人有些迷茫地站在路邊，手上拿著一根手杖。他是一個盲人，自從妻子去世之後他就很少出門了，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忠誠的狗狗卻不知道跑哪去了。老人像個走丟的孩子一樣不知所措，只是拿著手杖，塔、塔、塔地敲著地磚，人們在他身邊經過，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去幫他一把。

這時，他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雙纖細的手拉住了，耳邊傳來婉轉的聲音：

「讓我來幫您，小心台階，我們走...」

「迎面走來的是市長樂團鼓手的遺孀，自從她丈夫過世后，她就一直穿著他的制服。」

「注意，上台階！接下來……」

「看，肉店裝飾的馬頭掉了一隻耳朵！一定是今早在這裡鬥毆的小夥子們乾的。」

「這笑聲來自花店老闆娘的老公，他的妻子把一束好漂亮好漂亮的話送給了他，好像個開心的孩子，眼角滿是笑紋。」

「哦，在糕點房的櫥窗放著好多糖果，真想嘗一嘗！」

「嗯……您聞到香味了嗎？佩普納在給顧客嘗他的甜瓜呢。」

「啊，真好，有人在賣杏仁蛋糕味的冰淇淋！」

「我們正走過豬肉店……火腿帶骨賣13銅幣，腌排骨12銅幣。」

「現在到了乳酪店，2銀幣一塊魯道爾羊乳酪，團波乾酪則要賣3枚銀幣。」

「肉店門口有個小嬰兒正盯著狗狗，但狗狗卻望著烤雞。」

「好啦，現在我們來到了告示欄前面，再過去一點就是驛站了。」

「我呢，就把帶您帶到這了，再見！」

石磚路被踏響，發出歡快的聲音，這聲音飄然而至，然後又像天使一樣跑開。

老人感到腳邊有東西，是自己的好狗狗回來了，原來剛剛被烤雞吸引走的就是這個小傢伙。

他摸索著牽起了狗繩，開始走上回家的路。

………………

在米娜希爾南部城區的一家小酒館，老闆正在準備今晚要提供給那幫莽漢們的啤酒。

這時有人推開了店門，他感到有些疑惑，太陽還沒落山，平常客人們可不會這麼早就來。

「啊，羅安先生……我覺得我們沒有必要住這種小旅館吧，我有足夠多的錢啊。」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不是『我們』沒有必要住這裡，而是『你們』沒有必要，所以我都已經把你們送到米娜希爾了，為什麼不就此分道揚鑣，去住你那舒舒服服的大旅店呢？」

兩男一女走了進來，為首的男子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似乎想要甩掉另外兩個人，而剩下的少年和少女則是尷尬地笑著跟他對話。

「不用這麼著急嘛，你看，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們明天再分開也不遲呀！」

「老闆，住宿，一個房間！」

男子翻了個白眼，不想再搭理身後啰嗦的少女，直接來到了櫃檯前。

「3銀幣。」

他從腰間掛著的錢袋裡拿出銀幣，放在了老闆面前，後者確認了一下確實是真幣，才給他找零，並遞出了鑰匙。

「二樓左邊最裡面那間。」

「呃……啊！給我們也來兩間！」

老闆看著三位客人離開，聳了聳肩，這個地方總是不缺奇怪的傢伙。

「差不多該回來了……」

他看了看店裡掛著的鐘，低聲念叨道。

果不其然，店門口又出現了一位新來客，呃……或者說是常客？

一個小腦袋「啵」地一下從門框邊露了出來，棕色的長發，腦袋上一跳一跳的毛茸茸的雙耳，還有搖晃著的大尾巴，這個小姑娘是個亞人、狼族人，或者用他們祖先的語言，沃夫蘭——意為巨狼的子民。

「你好，先生，我聽說您遇到了麻煩。」

她的聲音像夜鶯一般婉轉動聽，沁人心脾。

「哦是嗎，但是我好像並不記得有什麼麻煩？」

「不不不，你肯定記得，你弄丟了什麼東西。」

「是嗎，哦不，等等，我好像有點頭緒了……」

「什麼東西是世界上最可愛，最活潑……」

「什麼東西早上不見，晚上出現……」

「什麼東西是你的掌上明珠，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什麼東西讓我最頭疼，天天為她擔心……」

啪嗒，呼啦啦啦，嗒嗒嗒。

狼姑娘小跳進了酒館，抬高雙手轉了幾圈，又暈頭轉向地穩住身子，面向老闆。

「就是我啦！你最最最最最，最！最愛的女孩，你最美麗賢淑懂事可愛聰明的女兒！！」

她的名字叫薩娜，老闆的女兒，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他最愛的女孩。

「哦，最愛的女孩是嗎，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家女兒開始和她的母親搶爸爸了呢？」

因為他最愛的女人是他的老婆。

老闆娘從后廚走出來，大踏步上前，揪住了薩娜的耳朵。

她們娘倆都是狼族人，兩隻大尾巴在老闆面前晃來晃去的，沒有比這更讓人幸福的事情了。

「唉，疼疼疼疼！唔……媽，大哥和弟弟呢？」

「噢，你哥哥今晚有巡邏的工作，喬治的話……他這會應該送完信了，馬上就能回來——嘿！別轉移我注意力，我還沒有跟你算從早上起就找不到你的賬呢，你知道廚房有多缺人手嗎！」

「哎呀！我錯了我錯了，我這不是來幫忙了嘛~」

「過來吧，你這小野狼！啊……老公，差不多是時候了。」

「我知道，我知道~」

看著其樂融融的妻女，老闆感覺這一輩子的疲勞都被治癒了，沒有她們真不知道今晚的工作該怎麼開始。

準備終於完成，外面也傳來吵鬧的說話聲，大門再一次被打開，五大三粗的漢子們、比漢子們還五大三粗的女漢子們逐漸涌了進來。

歡迎來到米娜希爾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