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禮物
嘈雜的肉類市場中來來往往的人都禮貌的保持著間距,相互之間不止打量著放在台上的商品,弗雷接過找回的兩枚銅盧恩,放進左側口袋中,提著紙袋按住胸口,快速穿過人流。
「呼,這些肉和香料還真貴。」弗雷心疼的摸了摸自己胸口處的紙鈔,有一種它們莫名小了一圈的心痛感。
這些肉和香料一共花了兩先令又十三銅盧恩,對比起昨天,肉和香料的數量都有增多,加起來大概有六磅重,他覺得物價似乎正在變得便宜。
行走在荊棘街的大道上,聞著攤販推車中飄來的溫熱氣息,心情愉快的弗雷突然想到一件事:
回去的公共馬車需要三銅盧恩,可是自己渾身上下只有兩枚,如果那先令來付錢,難免會有錢財外露的風險,可如果不坐車,只是走回去,身上整整十三金的「巨款」也太過危險了。
或者自己可以先坐兩銅盧恩的站點,然後再步行回去。
不行,這樣可能要經過治安最差的鳳仙花街,這對我身上的錢來說,是個很大的威脅。
在腦中將一個個想法否定,弗雷突然眼睛一亮,透過街邊的櫥窗,看到了一個漂亮的發箍。
這發箍通體呈現銀色弧形,兩側弧邊鏤空雕刻出枝蔓形狀,向著中部環繞,最後在弧形中部結成花冠的形狀。
發箍……妹妹的發箍也該換了……還有阿普的領帶……一直戴著同一條,只能周末水洗一下,他早就該再添置一條了。
而且買東西找零正是換些零錢的最好方法啊,沒錯。
思緒紛呈間,弗雷再度瞥過那發箍的價格,這才下定決心,半轉身子,進入了這家「斯利普衣帽店」。
衣帽店的布局正類似於他穿越前的服裝店,兩側的牆壁上從上到下掛滿了正裝、襯衣、褲子、領結和馬甲,中央則是一雙雙放在玻璃櫃內的皮鞋。
除了這些之外,這家店也有一些小飾品和手杖出售,擺放在入口處的右側,也就是玻璃櫥窗。
「先生,請問您有什麼需求?」一位穿著紅馬甲白襯衫的店員快步上前,微笑服務。
在溫斯頓王國,大部分有錢有權有地位的紳士都喜歡穿黑白兩色的正裝來顯示自己的沉穩莊嚴,為了將服務階級與他們區分開來,所以溫斯頓王國的服務生、傭人和店員一般都身著靚麗顏色或多姿多彩的,以此區分。
與此相對,那些高雅、愛美的女士們往往身著色彩繽紛,裝飾吊墜缺一不可,所以女性僕人往往只有白、黑、灰三色可供選擇。
弗雷抱著紙袋,領著服務員在櫥窗旁小逛一圈,這才伸出手指向其中之一道:
「這個發箍什麼價格?」
弗雷指向的並不是自己看中的那個,而是其旁邊的一個,相比於弗雷看中的,這個發箍更為昂貴,通體也呈現出流光的樣子。
紅馬甲的店員隱蔽的上下打量弗雷一眼,見他懷抱著肉類市場的紙袋,而且分量不少的樣子,這才嘴角上揚,小心從櫥窗中取出那發箍道:
「您真是好眼光,這發箍是本市有名的匠人胡思先生打制,通體以流光銀打制,造型精緻,最值的是只要五金又五先令,你看?」
五金又五先令!怎麼不去搶!
他明明可以直接搶我,為什麼還要給我一個頭箍,他真的,我哭死。
算了,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這個……
弗雷心中大聲腹誹,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眉頭微皺,
視線瞥向店員的眼睛:
「稍微貴了些,流光銀說白不就是星銅?你這是看我不識貨?漲價幅度有些大了。」
流光銀,星銅,這是同一種礦石的兩種不同稱呼。
在溫斯頓王國偏南方靠近南大陸的山脈中,存在著一種奇特的礦石,這種礦石純度低時呈現出星星點點的銅質光澤,質地柔軟細膩,適合雕刻,這時候它就被稱為星銅,如果經過高溫提純,它會通體固化且流光溢彩,此時就被稱為流光銀。
類似於這樣特異的礦石還有許多,比如弗雷房間里父親留下的大劍,通體以摩卡金屬混合絲金以高溫製成,這兩者單獨存在時,是很好的魔導材料,具備柔性、延展性、共鳴性,可當兩者混合錘鍊,就會瞬間失去共鳴性、魔導性,成為難得一見的魔力絕緣體。
「是這樣的,可手工費畢竟才是這頭箍費用里的重頭,您就理解理解。」店員嘴邊的微笑還是那樣,沒有一點缺陷。
能在荊棘街開店的,沒有一個是蠢蛋,不會輕易變化臉色,說不定哪天你瞧不上的人,就是哪個大家族來上學的子嗣,把你這店鋪整個買下都是小事。
弗雷將手放進懷裡,攥住了紙鈔,像是不經意的從懷中取出,晃了一圈放進了自己褲子左側的口袋裡,邁步走向前方的領帶區域,口中說道:
「且再看看吧,幫我介紹介紹領帶吧。」
「好的先生。」服務員自然也瞧見了弗雷手中那一把紙鈔,心中怨念全無。
他快速將頭箍放回櫥窗,輕聲緩步跟上弗雷的身子,從旁側的架子上取下一串紅色的領結,詳細介紹道:
「您看這一條,這是本市最有名紡織名匠皮斯先生以蛛絲蠶絲交織製成,染料也是最新的技術,絕無一點怪味,反而有股芳香,您聞聞?」
聞言,弗雷半轉過面頰,用手在領結上扇動,一股清幽的味道隨之鑽進鼻子,像是雛菊又像是柑橘。
確實好聞啊……弗雷臉上略微閃過滿意的神色,轉過身子伸出手,輕輕碰觸在領帶上,指尖傳來了光滑細膩的觸感。
不止味道、觸感,外形也挺好看的,挺適合阿普的……弗雷情不自禁的想道。
「這條多少?這次要是再和剛才那頭箍一樣,那多少有些沒有誠意了。」弗雷輕聲詢問,順勢放下了手,後退半步,做出了隨時會走的姿勢。
「這……我就跟您直說吧,這條領帶進價大概是三先令,店裡的標價是六先令,您要是願意……」他四處張望了一陣,這才小聲繼續,「五先令您拿走。」
「三先令。」弗雷果斷道。
沒等對方反駁,弗雷就轉身拿起了櫥窗上自己看好的那個頭箍遞了過去,輕聲道:
「加上這個,我給你九先令又六銅盧恩。」
進來前,弗雷就認真看過這個頭箍的售價,是六先令又六銅盧恩,大概是取一個字數的吉利,但是很可惜,那張展示價格的標籤雖然很乾凈,但是周圍卻有輕微的灰塵,說明已經很久沒有人看過這頭箍。
而這種商品,本身就是賣給他人看的,如果沒有人看,滯留於店鋪中,那價格就會大大降低。
果然,店員臉上露出了糾結的神色,接過這頭箍后,又重新扯出微笑:
「您真是,很會講價啊。請跟我來吧。」
「哈哈,這正是樂趣所在。」見交易達成,弗雷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笑著跟在紅馬甲店員身後。
趁著這個機會,弗雷從褲子口袋中取出那疊紙鈔,取出較小的三張金葉之一。
價格已經格外低了,不可以再講價了……
弗雷在心中不停勸說著自己,本想保持一些紳士風度,可當拿著一金葉紙幣的手伸出時,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可以再給個折扣嗎?」
「先生!」紅馬甲店員頓了頓,這一次是真的扯不出笑容了,低聲道:「真的不能再低了。」
「是啊先生,我們的成本也很高的。」櫃檯后的店員附和道。
「好吧。」弗雷尬笑了一下,遞過紙幣。
紅馬甲店員很快就包裝好了領結和頭箍,前者被封存在一個制式的紙盒中,而後者則是擁有獨立的精緻外包裝,上面綉著類似於樹紋的針織。
弗雷先是接過店員雙手遞上的十先令和九枚銅盧恩,細心數過後從中取出三枚握在右手手心。
頓了一頓,無視店員的目光,他將幾張紙鈔對著煤油燈照了照,確認了防偽標識,這才將剩下的連同口袋裡的按從大到小疊好,一齊放進正裝內側的口袋裡。
他接下來兩手都要提著東西,放在口袋裡太不安全。
做完這些,弗雷才從紅馬甲手中接過紙袋,連同肉類市場的紙袋一齊抱在懷中,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一樣走出了「斯利普衣帽店」,趕上了正要出發的公共馬車。
經過三銅盧恩的路程,弗雷愉快的走在了聖馬丁街的大道上,他甚至能看到夏洛克公寓就在不遠處。
當他路過拐角回到鐵樹街時,臉上愉快的情緒悄無聲息的被偷走了。
因為在轉角處,肉類市場貼出來新一輪的當日物價上寫著:
今日特價,每磅刺背豬肉六銅盧恩!
即時考慮到香料的價格是八盧恩,他也虧了近五銅盧恩!
五銅盧恩!
回到公寓,關好房門,將紙袋放在餐桌上,弗雷快步走進了房間里。
他從書堆底層抽出那本最特殊的,將剩下的十二金十五先令的紙鈔數了又數,這才放進了書籍夾層里。
思考片刻,他拿起「空殼」書籍回到客廳,從紙袋裡拿出裝有領結的制式紙盒,帶著兩者進入了哥哥阿普的房間里。
阿普的房間相比弗雷的房間稍大些,布局卻大致相同,靠窗的書桌、牆角的床鋪以及略微破損的半身鏡,唯一的差別就是阿普的房間里沒有那麼多書籍,只在桌上有幾本比較厚的大部頭。
弗雷將書塞進書堆底層,將領結的盒子打開,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看了一會兒,他又覺得有些變扭,將紙盒蓋上了,這才吹著口哨離開了房間。
呼,接下來是伊麗莎白的,或許我應該先換個便服,正裝和馬甲穿久了清洗起來有些困難。
想到這裡,弗雷快步走向自己的小房間。
脫下正裝和馬甲,換上阿普淘汰的老舊棕黃色外套,弗雷一邊揉著肩部,一邊向客廳走去。
噠,噠,噠,鑰匙入孔的聲音響起,而後房門被打開。
披著柔順黑髮的伊莎貝拉推門而入,習慣性的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在門口時就未聞到香氣,但她還是抱有一絲希望,此時看著桌上還未烹飪的飯菜,她眼神中的光芒才略微暗淡了一些。
「你今天放學這麼早?」弗雷斜靠在門板上,向著妹妹拋去一個媚眼。
伊莎貝拉無視了媚眼,將提包放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開始翻看桌子上的紙袋,邊翻邊說道:
「今天周五了弗雷,沒有課後訓練。咱們晚上把昨晚剩的菜再煮煮就好了,你還買這麼多菜乾嘛?」
弗雷雙手插進兜里,邁著大步來到餐桌旁,微笑道:
「因為這是一份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