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節儉與奧黛莉

「禮物？什麼禮物？」伊莎貝拉好奇問道，她此時已經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正在翻看弗雷買了多少食材。

「你猜猜看？」弗雷快速的搖晃腦袋，從餐桌上拿起紙袋，將它放在背後。

「你哪來的錢？」伊莎貝拉愕然反問。

她驚訝的表情倒映在弗雷紅色的瞳孔里，讓他嘴角的弧度越發上揚，最後，笑意佔據他整張臉，他開懷大笑：

「是的，我通過了工作的面試，現在請叫我鐵十字安保公司的弗雷.克斯坦先生！」

「這，可，可是……」伊莎貝拉還是有些慌亂，「這些就需要很多錢了……」

「這份工作的周薪是三金又三先令。」弗雷先拋出了一個炸彈，而後有些意猶未盡，於是他決定馬上拋出了第二個炸彈：

「他們還預支了我接下來一個月的工資，我們可以考慮搬家的事了！」

「女神啊，這，你，他們，我……」伊莎貝拉的聲音不自覺變大變高，卻難以組成完整的句子。

弗雷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不是穿越而來的異鄉人，而是妹妹的哥哥，哥哥的弟弟。

「而且阿普也回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吃一頓好的，一起慶祝。」弗雷嘴角含笑著說。

「不，不是，弗雷，阿普？」伊莎貝拉已經徹底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她的眼睛睜得很大。

兩人就這樣面面相覷了好一陣，伊莎貝拉突然深呼吸幾次，沉默片刻道：

「所以你昨晚是因為這件事睡不著？」

「對，畢竟這是一筆很大很大的錢，這能讓我們的生活發生很大的變化了，我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弗雷順勢點頭。

「它是好的，弗雷……」伊莎貝拉望向哥哥，她的眼睛里有一閃一閃的星光，頓了頓，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問：

「他們為什麼會提前預支一個月的工資呢？」

「因為我們需要搬家，你也到了年齡，需要自己的盥洗室，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改善伙食。」弗雷臉上的笑意逐漸平和，順手拍了拍桌上的食材。

他今天真的很開心，那些困惱詭異的威脅，在此時都快速的遠離他。

人生就是用一點快樂點亮整個昏暗星空的過程啊……

弗雷想著，臉上的笑容也越發平和，嘴角那句「驚喜嗎」隨時都會鑽出。

伊莎貝拉怔了怔，突然語氣很快的開口，略微有些慌亂：

「等等弗雷，其實這裡的環境也沒有那麼差，我們一直以來住了這麼久都很習慣了，你知道我的同桌珊妮嗎？她父親最近出了事，她甚至連假期補習都不來了，每天要在家漿洗衣物做補貼，可即使這樣都無法維持現有的開銷，只能搬去鳳仙花街……」

「我們已經很幸運了，我很滿意現在的生活，可是，可是我們也應該有一些存款了，一個體面的家庭應該有能夠應對風險的本錢。」

妹妹啊……你真的跟媽媽一樣……弗雷嘴角的笑意並未消失，只是在窗外染黃的餘暉之中越發柔和，他柔聲道：

「伊莎貝拉，你知道阿普的工作常常能夠接觸到那些掌握人脈資源的上層人士，因為我們居住的地方太過簡陋，阿普已經失去很多機會了，你難道不希望他快些找個未婚妻嗎？」

「可是這些都還能再等等，我們可以存一筆，然後再存些，就能運轉了。」伊莎貝拉此時已經恢復了冷靜，邏輯清晰的回答。

「不是這樣的，

伊莎貝拉。」弗雷揉了揉額頭，伊莎貝拉的學習一直比弗雷好，此時倒是讓人有些頭疼，只能打感情牌了，「過去我們家沒有辦法，耽誤了阿普，這一直是我心裡的痛，當我們有能力時，我不想再委屈阿普了。」

老實說，再擠的宿舍弗雷都曾經住過，穿越前他住的宿舍小小一間住了十個人，他完全能適應這種生活，可是正是有了這種生活的經驗，他才能明白女性在這種環境里生活有多困難，一舉一動都透漏著不方便。

而且弗雷已經是一個非凡者，未來可能還要研究些神秘學典籍、藥劑、材料來尋找回家的「路」，如果到時候因為這些傷害到阿普和伊莎貝拉，他會後悔莫及。

「好了伊莎貝拉，我沒有考慮那些昂貴的高檔的別墅，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找一棟離卡門大學近一些的南邊的聯排房屋。」見伊莎貝拉還想說，弗雷趕忙補充道：「阿普已經答應了，我們可是廢了好大的功夫才要回了三個月的預付金，現在再去找夏洛克先生，肯定會被狠狠的宰一刀。」

見伊莎貝拉沉默不語，弗雷將紙袋從她面前晃過，高高舉起道：

「你現在應該做的，是把握住這個機會，看看我給你買的禮物是什麼，要是拿不到的話，我就留給阿普的未婚妻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莎貝拉一怔，看著飛速逃離的弗雷，臉上逐漸露出笑容。

「弗雷——」她轉過身子，追著弗雷而去，還隔著一小段距離，就開始試圖搶奪袋子里的東西，嘴上焦急催促：「快給我快給我看看！」

於是克斯坦一家小小的房間里，頓時擠滿了歡樂與笑聲，它們跳過一片片木板，爬上餐桌櫥櫃和窗檯，歡呼鼓舞樂開懷，最後落在窗外。

禮物安靜的躺在桌上，弗雷推著伊莎貝拉的肩膀向外走去，笑著說道：

「阿普馬上就要回來了，你也不想他餓肚子吧，快來幫我處理食材，我買了一盒新的香料給你，這次可以讓我多用些了吧。」

「哼，那就勉為其難吧。」伊莎貝拉傲嬌的回答，潔白的脖子高高昂著，像是一位得勝的小公主。

「嗷，那真是太感謝您了，伊莎貝拉女士，麻煩您給這塊肉塗抹上一些鹽粒和黑胡椒可以嗎？」弗雷笑道，順勢從桌上拿起新買來的萵筍豌豆和秋葵，再從地上挑選出兩三塊土豆。

旁邊的伊莎貝拉揪起連衣裙的兩邊，左腳置於右腳后，微微低頭，聲音婉轉：

「當然，我親愛的弗雷閣下……哈哈哈哈哈哈。」

話還沒說完，她就控制不住的笑起來，趕忙放下了做作的手，從紙袋裡拿出那塊足足五磅重的肉，放在了砧板上，再蹲下身，從櫥櫃里取出了舊的香料盒，從中取出了少量的鹽和黑胡椒放在手心。

妹啊，沒必要這麼節約……弗雷笑著打量兩眼，端著木盆走向了房門。

落日餘暉掙扎著從縫隙鑽進走廊，用它所剩不多的光亮給物質勾勒出輪廓，站在黑暗中的人兒滿心都是屋裡的人，自然也不會有人注意到夜的來臨。

嘎吱……木門猝不及防被打開，正在門口猶豫著是否敲門的奧黛莉.伯恩一下子縮回了手，站直了身子。

柔順的黑色長裙隨著手臂緊貼身體，寬大的手提包一搖一擺。

「奧黛莉？你怎麼來了，是有什麼事嗎？」弗雷詫異問道，順手拉上了房門，隔絕了妹妹一下子豎起的耳朵。

也許是環境暗沉，弗雷覺得奧黛莉似乎與昨天有些不同，說話變得慢了些：

「隊長讓我給你帶東西，然後……」

「這樣吧，你先進去等等我怎麼樣，東西的話你先放在我枕頭底下，待會兒我再回來哈。」弗雷突然快速大聲開口打斷了奧黛莉的話。

說罷，他重新拉開房門，果不其然，一個嬌小的身影隨著房門的開啟跌了出來。

關於未婚妻這件事，妹妹煩惱的從來不止阿普一人，還有同樣懶散的弗雷.克斯坦先生。

伊莎貝拉快速的站直了身子，進行了一個精緻的表情管理，後退一步回了房間里，笑著說道：

「您好，快請進來，哥哥他來客人了也不懂得招待，您不要怪他，請進請進。」

「哈哈哈，不用這麼嚴肅伊莎貝拉。」弗雷轉向奧黛莉，嘴角微笑，「你先進去吧，有什麼事可以過一會兒再說。」

見伊莎貝拉熱情的招呼著手足無措的奧黛莉，弗雷心中升起些許不安的情緒，快步穿過走廊，進入了公共盥洗室。

以伊麗莎白的個性，她可能會把奧黛莉的家住在哪裡都問出來……

……不會等我從卡門大學軍訓回來，伊莎貝拉就變成我的新同事了吧……

正在沖洗食材的弗雷越想越覺得心驚，趕忙搓洗乾淨剩下的土豆，端起乾淨木盆快步走出了盥洗室。

不過幾步，弗雷就出現在公寓門口，屏息靜氣將耳朵貼近房門，想要聽聽兩人正在聊些什麼，身旁突然響起一陣由遠及近低沉的腳步聲。

「弗雷？你怎麼不進去？」抱著紙袋的阿普看著端著木盆造型別緻的弟弟，滿臉疑惑道，「哦對，我忘了你拿著木盆了，我來我來。」

阿普上前兩步，扭動門把，房門隨著支呀聲擴大，而內里談笑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真的嗎奧黛莉小姐？你住在聖馬丁街那裡啊，那裡的公寓貴嗎？」這是伊莎貝拉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些剁菜切割的聲音。

緊隨其後奧黛莉的嗓音聽起來也帶著些許笑意：「嗯，別墅區，很貴。」

弗雷跟著阿普進入房間，邁步走向廚房，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在家裡討論這些，特別是家裡有哥哥妹妹時。

「哦伊莎貝拉，這位美麗的女士是誰？」阿普看向妹妹問道，隨手將正裝外套掛在衣架上，眼神里充滿了好奇與八卦的氣息。

要遭……弗雷趕忙回答：「這是我的同事奧黛莉女士，我的上司有些健忘，可能忘記了什麼拜託她來囑咐。」

「這樣啊，那要不留下一同……」阿普一邊整理襯衣的袖口，一邊提出建議。

「不用！」弗雷一把將木盆塞進阿普懷中，打斷了他的話語，小跑著來到奧黛莉面前，「是隊長的工作吧，我們出去聊吧？」

「好。」奧黛莉放下手中的木製茶杯，從椅子上提起一個寬大的手提包，望向伊莎貝拉的方向輕聲道：

「伊莎貝拉，下次見。」

「下次見，奧黛莉姐姐。」伊莎貝拉麵向奧黛莉點頭回答，她故意將姐姐兩個字咬的很重，眼神還瞥向了弗雷。

「那晚餐就交給我們吧。」阿普嘴角掛著笑意，望向弗雷。

兄妹倆的視線看得弗雷如坐針氈，趕忙朝著阿普點點頭，領著奧黛莉離開了房間。

走廊之中悄無聲息，根據弗雷的記憶，阿普在拍賣行的工作算是公寓中最為體面的工作，即便加班頻繁，也往往在五點到六點之間能夠結束工作。

而其他居住在公寓的家庭就沒有如此好的待遇了，他們往往要等到七點過後所有工作的機會都已經結束，才會從碼頭和工廠返回，到家吃上晚飯往往也已經八點甚至九點。

所以此時公寓里應該只有些孩子和在家漿洗衣物換取報酬的漿洗女工，為了確保談話的機密，兩人腳步輕快的穿過樓梯，到達了公寓底層。

秋天天色昏暗的快些，但煤油燈的還未點燃，整條鐵樹街上一片黑暗，只有從街邊公寓窗口漏出的幾片流水，在地上徘徊。

兩人在公寓大門後站定，這裡目前還沒有人，-也能避開外面人群的視線，是暫時的「好地方」。

有一棟自己的房子真的很重要……弗雷想著，眼神不時透過窗戶望向大街，確保沒有相熟的人回來公寓。

秋風吹過，拽下幾片樹葉，穿過公寓大門，落在弗雷的肩膀。

奧黛莉的眼神隨著落葉移動，一同望向他，嘴唇微張，語氣恢復了昨夜的平淡：「隊長說神秘學課程就安排在你值夜的那天晚上。」

看著前面街上偶爾路過的路人，弗雷錯愕轉頭，輕聲快語：

「這臨近街上，保密協議……當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麻煩你過來跑一趟了。」

「嗯……還有一件事……隊長讓我給你帶了……額……自保用的……」奧黛莉斟酌著話語。

自保用的……武器？

弗雷眼睛一亮，悄聲道：「方便現在給我嗎？」

「嗯。」奧黛莉低頭將手伸進手提包，擺動幾下，而後從中拿出了一張報表，「簽字，就好。」

「好的，簽這裡對嗎？」見奧黛莉點頭，弗雷接過報表，半側身趴在牆上，借著牆壁在對應的位置上籤好名字，轉身遞還。

奧黛莉認真看過以後，才又從包中拿出一個鼓鼓的紙質檔案袋，這個過程中不斷有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

她灰色的眼睛盯著弗雷的臉看了一陣，微微點頭，將紙袋雙手遞給弗雷，輕聲道：「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接過紙袋，弗雷真誠道。

於是在黑暗中，奧黛莉混入人流，弗雷則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紙袋之上。